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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走過春夏秋冬的1863號機車(二)

  • 由 決心理光頭 發表于 棋牌
  • 2022-01-02
簡介”黑子一搖一晃地走了,李司機長看著他的背影對田大嘴說,“你看看他那副德性,整個一個臭無賴

倚而趣者怎麼讀

三、李司機長

李司機長屬於工班長,是兵頭將尾。他管著1863機車上的人和事。車上除他自己外,還有司機田大嘴,副司機黑子和我。那時,別的車上都是三個司機和三個副司機,一個司機和一個副司機組成一班,但1863機車擔負著短線倒車任務,所以只配兩班。

李司機長雖然長得矮胖,幹活卻利落漂亮,上高爬低身手不凡。察領導之顏,觀同事之色,老練而且準確。審潮流之時,度身邊之勢,深刻而存有預見性。對待下屬恩威並用。1863的兵們,對他三分怯七分敬。他將上下關係處理得如魚得水,但絕不是那種無原則的八面玲瓏。

在沉悶噪雜的柴油機轟鳴聲中,在夜間同瞌睡蟲肆意攻擊的搏鬥中,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我稍稍適應了副司機的這個崗位。

九月底的一天正午,我和李司機長在中間站停車,等會一列客車。那天,天氣悶熱十足,我喘著粗氣,用毛巾擦著臉上和身上的汗水,因為長時間擦汗的緣故,我的臉隱隱作痛,如同有針在扎。從機車上向遠處看去,深褐色戈壁上升起團團熱浪。

李司機長突然轉過頭來,一改往日的平易近人,變得一臉嚴肅。

“小徐,跟我一個多月了,這個工作也適應了,我問你幾個小問題。”

“啊?”我不解地看著他。

“你說說,幹咱們這行最主要的是什麼?”

“最主要的是?… …大概是… …”我努力思索著。

這時,我看到李司機長眼中明顯地透出不滿。“你給我記住嘍,是安全,人身安全。”這話雖然說得慢悠悠的,但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幹咱們這行,最重要的就是人身安全,這是最最最重要的,發生任何事,先把命保住再說,別的什麼也別想。”

他點燃一支菸,急速地吐出一口。

“有最重要的,就有次重要的,就是要保證行車安全。休班時好好睡覺,上到車上,精精神神的。心不能浮,幹活要踏踏實實的,別象黑子一樣,一天到晚老想著發財、發財的,哪天,我得好好教育教育這小子。”

“就這兩點最重要?”我小心地發問。

“不。”李司機長粗壯的大手有力地揮動一下後定格在空中,“掙錢也很重要,只要保證人身和行車安全,月底財務室膽敢給你少開一分錢,你就鬧他個雞犬不寧人仰馬翻,這是你的權利。”

李司機長的這段話,在我的腦子中彷彿紮下了根一般,連他的語氣和動作我至今都歷歷在目。他有意無意地將工作和收入的因果關係擺了出來,或許暗合了某些艱深的經濟原理吧。

我和黑子都是副司機,但李司機長對我倆的態度大相徑庭,他對黑子的態度簡直就是惡劣,有時甚至是破口大罵。

十月底,1863機車輪檢,所謂輪檢就是機車跑夠一定的公里數後,到檢修庫內進行一次從頭到尾的檢查和修理。在這期間,這臺車上的正副司機也進行一些自檢自修。

那日清晨,天空彷彿被一塊巨大的灰布罩住,而且飄著一些被風吹得方向不定的小雨點。

錢副主任點名時,黑子未到。“小李子,黑子呢?”

“他奶奶病了,稍微晚來一會兒。”

“他奶奶昨天下午還在大街上溜達呢,哪病了。你別老是替黑子藏著掖著。”

“昨天晚上病的。”

“真的?”

“您咋不相信勞動人民群眾呢?您要不信,問老田。”

田大嘴在旁邊雞啄米似地點著頭,“對對,是昨天晚上,我和老李還到醫院去了呢。”

走出錢副主任的辦公室,李司機長恨恨地說:“黑子這小兔崽子每次輪檢都遲到,我次次替他打圓場。今天,他來了,我非好好收拾收拾他。”

過了兩個鐘頭,黑子撒著一雙破布鞋一搖一晃地走進檢修庫,長而雜亂的頭髮上掛著幾顆水珠,一顫一顫的。

“你給我滾。”隨著這聲炸雷般的吼叫,李司機長從車上跳下,如同一顆發射的炮彈一般竄到黑子的跟前,臉上呈血紅色,“滾,他媽的滾。”

黑子定定地站在那裡,平靜地看著李司機長。

“你個小兔崽子,天天遲到,給我滾。”李司機長又向前跨了半步,“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像個盲流一樣,我這個車上不要盲流。”

“老李,算了算了。”田大嘴在旁邊一邊勸著李司機長一邊給黑子使著眼色,“黑子,幹活去,幹活去。”

黑子一搖一晃地走了,李司機長看著他的背影對田大嘴說,“你看看他那副德性,整個一個臭無賴。”

整整一天,李司機長的臉和外面的天氣一般。到了晚上,全車人員像往常輪檢一樣,照例找了一家小飯館吃菜喝酒,以此來增進彼此之間的感情。

在那間低矮昏暗的酒館裡,田大嘴刻意地講著一些不能讓人發笑的笑話。李司機長和黑子都不說話。這場酒喝得沉悶而短暫。喝到中間,李司機長突然以不容置辯的口氣說,“黑子,這次輪檢完,你跟我打一班。”

黑子看看李司機長,一仰脖幹了一杯酒。

喝酒的時間雖然短,但李司機長喝多了。當我扶著他走出小酒館時,他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一隻手在空中狂妄地揮舞著,似乎要抓住什麼。

“我給你說,小徐,你看看黑子那個德性,我要是不要他,別的司機長一個都不會要他。他沒爹沒媽,跟著奶奶,我不要他,他跑個屁的車,掙他媽屁的錢。”說到這,李司機長將頭仰起,故意迎接著空中飛下的雨點,“他沒車跑,天天混,你看他那樣,不出倆月,非他媽地混得蹲笆籬子去不可。所以,我不能讓他滾,我還得拉他一把。”

黑子離我們並不遠。他靜靜地聽著,過了一會兒,低著頭默默地消失在夜色中。

李司機長還想說什麼,但他猛地將頭一低,一團穢物從嘴裡噴射出來。隨後,他蹲在牆角吐,頭一點一點的,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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