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回憶——耍錢

官地往事十六耍錢

十六 耍錢

官地人耍錢，全鄉有名。這個不大的村落，因為大人們好耍錢，影響得孩子也喜歡耍錢。

但是孩子沒錢，怎麼耍？

一天，閏鎖說：“小紅，有錢沒？”

我翻著口袋，說：“沒有。”

“那你想有錢不？”

“想。”

我忽然就想起了最近幾天做過一個夢，夢裡，我撿到了幾分錢。我不捨得花，就藏了起來。我記得我放在碗櫃右邊那個抽屜裡。我們家新割回的碗櫃有兩個抽屜，左邊的屬我妹妹，右邊的屬於我。我有什麼好東西，都會放在那個小小的抽屜裡。後來我醒了，也記不清我是在夢裡往抽屜裡放鏰子，還是真的放了一個鏰子。由於不放心，我還專門看了看抽屜。空空的，哪有鏰子的影子？沒想到，幾天的，閏鎖就問我想有錢不？是不是老天爺派閏鎖來給我送幾個鏰子來？

“那就好，你今天找上新春，後晌去我們家。”

“去你們家幹啥？”

“到時候就知道了。”

我很納悶，但很好奇，就準備找新春。沒想到，新春這就來了，說：“咱們後晌去閏鎖他們家吧。”說完就走了。

後晌，我跟新春到了閏鎖家。閏鎖一家人住東房，西房空著。炕上坐著四閏平和閏鎖。閏鎖讓我倆上了炕。

“哥，你們幹什麼？”虎虎對閏鎖說。

“我們要耍錢兒。”閏鎖說。

“我也要耍。”

四閏平看了看，說：“好吧。閏鎖，你給他們發撲克吧。”

閏鎖給我們一人五張撲克牌，說：“一張牌就是一分錢。”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就問新春，新春也搖頭。

四閏平說：“你們看，這是四根屈燈棍。我手裡有幾根，你們來押，押住了就贏了。”說著，他將手藏到身後，做了一番手腳，又伸出來，說，“押吧。”

閏鎖拿了一個“寶”——就是用紙疊得玩具，正方形的，然後在“寶”的對角上劃了兩下，說：“這是槓，你倆看見了吧。”

我們說：“看見了。”

“就這樣押。”說著，閏鎖把一張牌放到“寶”的槓上，說，“小娃子的寶，一出一個么。我押么二槓。”

我跟新春面面相覷，不知道閏鎖在幹什麼。

“你倆像我一樣，也押么二槓。”說著，從我倆手裡各抽了一張撲克，放到了槓子上。

四閏平把手開啟，手心裡只有一根屈燈棍兒。他說：“你們都壓住了。”說著，將他自己的撲克一人給了我們一張。

虎虎說：“我還沒押呢。我也準備押么二槓呢！”

四閏平也給了虎虎一張，說：“會了嗎？你們現在一人贏了一分錢。”

一分錢啊！那是個什麼概念呢？當時，二分錢就可以買一塊水果糖，對於連一分錢都沒有的人來說，這一分錢的份量可想而知。

我跟新春高興極了，說：“四閏平，你再莊，你再莊。”

我們還想贏錢，只要再贏一分錢，我們就可以買到一塊水果糖了。而閏鎖他們家就開著分銷社，我們就在他們家可以買到好吃的糖果。米及老漢管理著這個分銷社，他是閏鎖和虎虎的大大。

四閏平又將手放到背後，一小會兒之後就伸了出來。

我們看看閏鎖，不知道該押幾。

虎虎用指甲從嘴巴里抿出點唾沫，看上面的氣泡。他數了一下最大的，說：“三，三個。我押二三槓。”

閏鎖說：“我也押二三槓。”

我和新春也押了二三槓。

哈哈哈……我們都贏了，四閏平的手心裡有三根屈燈棍。

那天后晌真爽，我玩到最後拿到五張撲克，新春拿到多少記不清了。總之，我們都贏了，一張代表一分，多快樂啊！

“這個撲克還不能花，等你們贏夠一毛了，兌了錢才能花。”閏所鎖說。

四閏平說：“先記著我們欠你們多少錢。明兒後晌再來玩兒。”

第二天後晌，我們又玩了一氣。我倆又贏了。新春贏了多少我記不清了，反正我贏了一毛錢。閏鎖給我兌了十個一分一分的鏰子。我把鏰子拿回去，讓母親看。她問我從哪裡來的。我嚇了一跳，急忙撒謊道：“是東東還的。他借了我的錢，好長時間了，今才還了。”

母親就信了，沒有再追問。

第三天，我原來準備買幾個水果糖解解饞。

閏鎖說：“不忙，等你贏多了，想吃多少吃多少。”

我跟新春繼續跟他們耍錢。虎虎已經被趕出去了，因為他看四閏平的手。

沒想到，自此以後，我跟新春不僅輸光了贏的錢，還欠下了閏鎖跟四閏平的錢。

幾天下來，我欠了四閏平和閏鎖十九塊，新春欠得更多，三十六塊。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敢耍錢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跟我要錢。我哪裡有錢呢？就從雞窩裡偷雞蛋。當時，一顆雞蛋八分錢，閏鎖跟四閏平很好，給我算二毛錢。偷過幾次以後，母親有所警惕，常常說，母雞剛叫過——母雞一下了蛋就會“咕蛋咕咕——咕蛋咕咕——”地叫一陣子——怎麼就找不著雞蛋了呢？有一次母親竟然問我看見了沒，嚇得我以後連雞屎都不敢動一動。

就這樣，能用什麼還債就用什麼還。什麼“寶”啊，一分錢算一個，杏核啊，一分錢算十顆……

耍錢是官地人的說法，書上叫賭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