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Phone仍能充值使用 網路電話多處灰色地帶

9月20日，WePhone仍可正常撥號、充值、註冊。

WePhone撥打電話顯示歸屬地為美國。

有話通撥打的一通電話被顯示為騷擾電話。

WePhone APP可撥打國內電話，國內通話資費0。13元/分鐘，分析稱涉嫌違規；網路電話失去價格優勢

兩週前，WePhone創始人兼開發者蘇享茂自殺的訊息曾刷爆網路。目前，開啟程式設計師蘇享茂一手創辦的網路電話APP“WePhone”，仍能看到公司法人被毒妻害死，WePhone即將停止運營的彈窗。該彈窗可以跳轉到有兩人微信對話截圖的網頁，圖中前妻翟某某質問“你這個網路電話屬於非法經營的灰色地帶，我沒說錯吧”。

蘇享茂自殺前發帖稱遭前妻勒索千萬，其中一點便是WePhone有網路電話功能是灰色運營。WePhone真的處於“非法經營的灰色地帶”嗎？

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WePhone開發公司曳尾科技並未取得電信業務經營許可，同時該APP可以透過網路撥打國內電話，有違規嫌疑。但這款APP所佔網路電話市場份額極小，且國內外通話資費的不同使得使用這款APP的主要使用者為境外人士。在不少業內人士看來，即便是灰色經營，嚴重程度也不至於令創始人付出生命的代價。

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網路電話成本低於0。008元/分鐘，但其對客戶的售價可以多數達到0。1元/分鐘，賺取成本與通話套餐的差價，正是網路電話的獲利模式，而這一行業遊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帶”已有十幾年。

WePhone公司“仍在運營”，APP可使用

與嘈雜的地鐵昌平線施工現場相比，一側的安寧莊路26號樓顯得靜謐，這裡是網路電話WePhone的開發公司北京曳尾科技有限公司的辦公地點。

工商資訊顯示，北京曳尾科技為蘇享茂的全資公司，註冊資本10萬元人民幣，註冊時間2012年12月7日。

9月20日中午，新京報記者來到北京曳尾科技有限公司實地探訪，該公司大門緊閉。

記者敲門向裡面的工作人員表明來意，對方稱，“公司領導交代，如果有人來訪，就說公司正常運營，不接受採訪。”一位附近公司的員工向記者介紹，事件發生之初，WePhone公司確實有不少人，現在略顯冷清。

WePhone官網公告稱，“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WePhone的使用受到了影響。我們對給您帶來的不便深表歉意。我們正在恢復WePhone在海外的運營，請大家保持耐心，團隊會繼續加倍努力，爭取早日重新開通。”

雖然官網稱WePhone使用受到了影響，但9月20日，新京報記者下載WePhone APP發現，WePhone仍然具有撥打手機進行通話的功能。

記者用WePhone軟體撥打了同事的手機號碼，同事手機上顯示來電屬地為美國，並能接通通話。但在通話時長2分鐘後花掉了贈送的0。04美元話費額度，餘額僅剩0。01美元，再次使用WePhone撥號時就出現了“餘額不足請充值”的英文提示，需要充值後才能再次撥號。

記者透過支付寶充值了1美元話幣，支付寶交易記錄顯示，記者以6。9元人民幣購買了名為WePhone的商品，收款人為北京曳尾科技有限公司。

新京報記者測試發現，截至9月21日，使用者仍然可以從WePhone的內建商店中購買話幣，充值額度包括1美元、5美元、10美元和100美元四種，購買後三種還可獲得額度贈送，充值渠道則包括google wallet、paypal和支付寶三種。

在多次使用WePhone撥打電話後，記者發現雖然可以成功接通，但通話質量並不穩定，且對方的來電顯示往往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號碼歸屬地多顯示為美國，有時則不予顯示。

電信專家康釗表示，顯示號碼為美國正是WePhone網路電話身份的證明，一般網路電話的伺服器都在美國，所以號碼這樣顯示並不奇怪。

使用WePhone撥號不是免費的，對於不同的國家和地區，WePhone所收取的通話費用也不同。

根據其“通話價格”一欄，顯示可以使用WePhone通話的國家或地區共229個，每個地方的通話資費不一樣，如日本的通話資費為0。033美元/分鐘，美國的通話資費為0。01美元/分鐘。

其中，透過“標準線路”撥打中國手機的通話資費為0。02美元/分鐘，最佳化線路則為0。025美元/分鐘。每個使用者會先行獲贈0。05美元的話費額度，如果使用手機號進行註冊，還能額外獲贈0。2美元的話費。

無許可證可撥打國內電話，處灰色地帶

據瞭解，WePhone實質上是一款基於VoIP技術的網路電話。資深網際網路觀察家丁道師告訴新京報記者，網路電話不是一個新的概念，至少十幾年前已經出現。早期基於PC端的，國外有Skype，國內有UUCall、阿里通。網路電話的出現衝擊了三大運營商。當年，UUCall打電話一分鐘才幾分錢，這就影響到了運營商的利益，UUCall與阿里通出現幾年後，相關政策才出臺，但一直屬於模糊狀態。

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電信條例》第七條和第九條的規定，經營VoIP業務需要取得基礎電信業務經營許可證。電信專家付亮表示，現在網路打到電話的服務，從國外打到國內是可以的，但提供從網路打到國內電話上的服務是明確不允許的。

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電信業務市場綜合管理資訊系統”中，WePhone開發公司北京曳尾科技有限公司的“資料暫時為空”，這意味著WePhone並未取得電信業務經營許可證，無法從事電信業務經營活動。但根據實測，目前使用WePhone可以撥打國內以及國外的電話，即“在國內提供了從網路打到電話上的服務”。

在北京京都律師事務所律師常莎看來，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電信條例》，基於WePhone的撥打方式，既涉及網路運營方面，也同時涉及普通電信運營，不僅應當取得網路運營的許可，也應當遵守電信行業法律法規的相關規定。因此，如果其未經省級電信管理機構許可並頒發許可證，從事和電信相關行業的確可能涉嫌違規。

常莎律師解釋稱，違反《電信條例》規定，由電信管理機構依據職權責令改正，沒收違法所得，處違法所得3倍以上5倍以下罰款；沒有違法所得或者違法所得不足5萬元的，處10萬元以上100萬元以下罰款；情節嚴重的，責令停業整頓。根據第六十七條規定，如果構成犯罪，還可能追究其刑事責任。

在康釗看來，國內大部分網路電話沒有經營許可。相比搭建網路，透過光纜傳輸的普通電話，網路電話幾乎沒有成本，會對普通運營商形成巨大沖擊；同時網路電話的伺服器往往在美國，沒有光纖保密性強，也不利於監管，容易被非法分子利用。

但康釗也表示，名義上的“非法”並未阻擋眾多網路電話APP的普及。“政府可以查處大的以及損害安全的，對於眾多小型網路電話，通訊管理局管不過來，目前的實際狀態是‘民不舉官不究’。”

批發商：網路電話“批發價”0。008元/分鐘

對於WePhone涉嫌違規經營，蘇享茂的哥哥蘇享龍在微博上表示，“WePhone主要的獲利模式是給國外客戶提供VoIP服務，服務客戶基本都是中國境外的人士”。

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以人民幣計算，使用WePhone在國內通話的資費約0。13元/分鐘，相比中國聯通和中國電信國內撥號最低價0。15元/分鐘，這一價格並未體現出多大優勢。

雖然國內通話並未比傳統運營商低出多少，但使用WePhone撥打國際電話的資費很少，如撥打美國的電話資費為0。06元/分鐘，另一種USA Toll Free通話資費更低，為0。033元/分鐘，這一價格遠遠低於中國聯通和中國電信的最低價0。49元/分鐘，更低於中國移動的最低價0。99元/分鐘。

“在國外，大多數人習慣使用Skype等網路電話來給國內打長途，但在中東一些國家出於保護本地電信運營商利益的角度，禁止了Skype，這就給了WePhone這種小型網路電話一個發展壯大的機會。”在國外生活多年，曾使用過多款網路電話的羅女士告訴記者。“使用WePhone這類APP撥打電話比直接撥打國際長途要省錢得多，這也是網路電話在國外比較有市場的原因。”

在安卓應用市場以網路電話為關鍵詞可以搜到眾多APP，排名一二的是由深圳市有話通網路科技有限公司開發的有話通和4G通，兩款APP的安裝次數分別高達340萬次和290萬次，排名第三的是安裝次數159萬次的阿里通，WePhone的安裝次數則僅有2萬次。

其中，有話通和4G通均支援透過支付寶、微信支付以及移動和聯通的充值卡進行充值，阿里通則支援支付寶和微信支付充值。有話通和4G通的國內通話資費套餐價低至0。033元，而阿里通的套餐資費也低至0。06元，三者的國際撥號套餐資費則大多高於WePhone，如從中國向美國撥號的價格，有話通和4G通需要0。21元，阿里通需要0。078元，價格均比WePhone的0。06元貴。

9月21日，新京報記者以想要創業為名諮詢了一家網路電話“批發商”，該“批發商”透露，只要一次性繳納1。5萬元，就可以以0。008元/分鐘的優惠價格向其購買網路通話的“流量”，對方還順便贈送一個可以自己起名字，設定充值渠道的APP。當記者詢問該批發商運營資質問題時，其回答“我們的伺服器和線路都是跟運營商購買的，有協議，不會要您提供許可證。”

“目前運營商不會向網路電話‘賣’伺服器。而且對方的成本極低，大機率就是基於VoIP技術的網路電話，目前市場上有幾個大型的網路電話伺服器提供商，一些人在這之中提供伺服器‘批發’的業務。由於這些服務商的成本幾乎為零，其向下家兜售流量時的價格也極其低廉。”康釗表示。

該名“批發商”稱，記者以0。008元/分鐘的價格買下這些通話流量後，可以加價轉賣給客戶，“多少錢可以自己定，一本萬利。”

網路電話可能被用作推銷或詐騙電話

雖然網路電話在成本上相比傳統電話有很大的優勢，但也存在不少短板，如來電顯示不是自己手機號碼經常會被拒接，以及隨著網路通訊的普及和傳統運營商日益降價生存受到了擠壓。

網路電話體驗者朱敏（化名）告訴新京報記者，“因為有需求，所以就有市場，我當時覺得話費比較貴；還有想戲耍一下朋友，不想對方知道自己是誰，所以就上網瞭解。”於是他上網搜尋下載了一個網路電話軟體。用了一段時間後，朱敏發現網路電話體驗感不太好，“網路電話的通話音質比較差，通話訊號也不穩定。還有使用網路電話，對方的來電顯示常常是‘未知’、‘推銷’，或者‘詐騙’等資訊，所以對方經常會拒接。”用了幾次後，朱敏便解除安裝了軟體。

2011年，因覺得iPhone聯絡人管理使用太麻煩，網際網路創業老兵簡晶動手開發了撥號軟體“撥號精靈”的第一個版本，後來將軟體放在App Store，一時間大受追捧，面世一年使用者數超過300萬。而創業後期，簡晶將撥號精靈轉手給了老牌通訊公司二六三，二六三在2013年年報中也提出，將針對個人使用者的移動網際網路應用（電話幫、撥號精靈）業務方向進行了佈局。業內人士向記者介紹，隨著社交平臺功能多樣化，包括二六三在內，不少有涉及網路電話業務的企業轉行或出局。

一位運營商內部人士表示，對於網路電話的衝擊，運營商並不太在意。因為目前運營商對於流量的經營才是重點，網路電話也是要租用運營商的網路，實際上對於運營商的綜合運營影響不大。

康釗表示，“大家都開始用微信了，可以直接在軟體內部開影片，同時傳統運營商也轉型4G，有時運營商主要以賣流量為主，通話都是直接塞在一個套餐裡，傳統電話的資費越來越低，網路電話已經逐漸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此外，由於網路電話撥打對方號碼時具有隱蔽性，常常被用於推銷、騷擾電話甚至詐騙。9月20日，新京報記者下載了一款網路電話撥打給朋友後，朋友的手機來電顯示出現了“騷擾電話”的標記。

有業內人士表示，網路電話具有多種功能，一般的產品由於對方無法識別來電地點，同時費用低廉，可以推銷用，而另一些網路電話可以模擬任意號碼，甚至可以肆意模擬公檢法機關辦公電話，是詐騙團伙實施詐騙的重要工具，極大增強了詐騙的迷惑性。

據媒體報道，今年7月，我國專案組警察經過一個多月偵查，聯合馬來西亞警方搗毀了馬來西亞境內的兩處電信詐騙窩點，根據警方介紹，該犯罪團伙正是透過即時聊天工具、網路電話專用分機等互相溝通，直接導致被害人對詐騙者的話術深信不疑。

新京報記者 羅亦丹 陳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