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上的輝煌（十九）——探秘三星堆之巫文化與文物篇（下）

（……接上一節）

三星堆文物按照巫文化的演進過程分為四大類，可以從其中輕鬆找出巫文化發展的清晰軌跡。

1、異相崇拜器物

以面具類器物為代表。這類器物藝術形象誇張，力求突出面具人物與眾不同的特徵，如誇張的耳朵、縱目、闊口等，普遍具有異相崇拜的特徵。

66。1三星堆遺址出土的青銅面具面飾組圖

三星堆共出土青銅人面具面飾25件，是古蜀本地巫文化的產物。這些面具的造型特徵和使用方式，與我國其它地區青銅人面具有著明顯的差異，具有鮮明的地域特徵。

青銅縱目面具：共3件，兩小一大，大的寬138釐米、高66釐米。一雙鵰有紋飾的耳朵向兩側充分展開，眼球造型誇張，呈柱狀向前縱凸，伸出達16釐米，口闊而深，作神秘微笑狀。其額部正中有一方孔，可能原鑄有精美的額飾。

66。2三星堆青銅縱目面具（B形，大）

該面具造型雄奇，威嚴四儀，其神秘靜穆、威嚴正大之氣給人以強烈威懾感，是世界上年代最早、形體最大的青銅面具。寓意“視通萬里、耳聽四方”（千里眼、順風耳的原型）的神異能力，表現的是蜀族始祖——蠶叢。

青銅戴冠縱目面具：面具高31。5釐米、寬77。4釐米、通高82。5釐米，面具雙眼眼球呈柱狀外凸，伸出約10釐米，雙耳向兩側充分展開，額鑄高約70釐米的夔龍形額飾。該面具出土時，尚見眼、眉描黛色，口唇塗硃砂。其整體造型意象神秘詭譎，風格雄奇華美，在三星堆各類人物形象中頗顯特出，同樣表現的是蜀族始祖蠶叢。

66。3三星堆青銅戴冠縱目面具

這兩個面具的縱目異於常人，讓人過目不忘，有人解讀其為外星人。但其實在遠古時代，人們對眼睛的崇拜（異相崇拜之一）很常見，如陝西石峁遺址（距今約4000，同三星堆一期末二期初）中發現的石雕人頭和菱形石雕眼紋，就表現出與三星堆縱目面具主題相似的風格。

66。4陝西石峁遺址石雕人頭及菱形石眼紋

蜀族始祖蠶叢很可能因為眼睛特異才當上的蜀王。《華陽國志》中記載：“蜀侯蠶叢，其目縱，始稱王”，其墓葬稱為“縱目人冢”。

66。5蜀侯蠶叢像（臆測）

《華陽國志》是中國最早的西南地方誌，成書於東晉時期（348-354年），此時距古蜀國滅亡已近千年，記錄的內容竟與事實一致，可見當時三星堆文化仍有蹤跡可尋，中國古代史書和地方誌的價值絕不容小覷。

66。6《華陽國志》-中國最早西南地方誌

三星堆還出土了一些青銅眼形器和眼泡形器，可見古蜀人異相崇拜的主體是眼睛。很可能古蜀王，甚至蜀人都具有相近的眼部特徵，因而上升到崇拜的地步。

66。7三星堆青銅眼形器和眼泡形器

蜀王/人眼球外凸（俗稱：金魚眼）形成的原因，現在已不好考證。但現代醫學表明，眼球外凸大多由甲亢、病理性近視、高眼壓、眼球震顫等原因造成。如果是群體性眼球外凸，很可能是甲亢引起的。

66。8吉尼斯記錄-眼球突出眼眶外11毫米

四川井鹽的製作歷史不超過千年，之前四川地區長期缺鹽，很可能引發蜀人大面積甲亢。這種特殊原因造成的異相崇拜，使古蜀文化看起來與眾不同，讓古蜀巫文化顯得更加神秘莫測。

66。9四川井鹽生產有近千年歷史

面具作為一種重要的巫文化道具和祭品，在全國範圍內都能尋到蹤跡。它們通常被賦予特定的含義和特殊的功能，可以幫助巫師完成巫術過程，達成巫術目的。

66。10面具是巫術活動中重要道具的之一

三星堆青銅人面具與巫師共同組成的三星堆巫術儀式，對古蜀先民產生一種心理暗示，安撫了先民對自然災害的恐懼情緒，滿足了古蜀各階層期望與神靈溝通得到庇護的心理需求，減輕了統治階層的統治能力，起到了穩定社會秩序和鞏固王權統治的社會作用。

2、自然崇拜（圖騰崇拜）器物

以動物類青銅製品和太陽輪為代表。隨著古蜀人對自然環境的瞭解加深，對自然萬物的崇拜也在加深，他們感嘆於太陽的無私和偉大，羨慕禽鳥能飛翔、牛虎力量大。凡是某種能力超越人類的動物，都是古蜀人崇拜的物件（自然崇拜），並逐漸將其圖騰化（圖騰崇拜）。

66。11三星堆青銅太陽形器及靈感來源

青銅太陽形器：共從殘件中識別出6件，經修復的2件太陽形器的直徑均在85釐米左右，構型完全一致。太陽形器構型為圓形，正中陽部凸起，其周圍五芒的佈列形式呈放射狀，芒條與外圍暈圈相連線。該器充分說明古蜀人已經產生了“太陽崇拜”，這種具象化的神器具有圖騰崇拜屬性。

66。12銅立人像背的華美紋飾（含太陽紋）

有人認為太陽形器可能並非太陽（如車輪），那是因為沒有深入瞭解和研究三星堆文物。在青銅大立人像、青銅神樹及其他一些青銅重器上鑄有大量的各式太陽紋飾，“太陽崇拜”在三星堆的宗教文化中頗為突出，在古蜀國諸多祭儀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除太陽崇拜外，熱愛自然的古蜀人對各類動物（圖騰）也十分崇敬。三星堆共出土銅龍（殘）28件、銅蛇（殘）14件、鳥形器（或鳥雕刻）6件、鳥形飾8件、水牛頭5件（殘）、怪獸雕刻或器形5件、銅魚2件、公雞l件，銅怪獸1件；動物形鏤空器52件。

66。13三星堆鳥形青銅器組圖

數量如此眾多的動物形青銅器，說明古蜀人圖騰崇拜的範圍很廣（還有蠶、山、樹等），很可能是古蜀國下屬的不同部落的圖騰匯聚於此。

3、神人崇拜器物：

66。14三星堆青銅獸首冠人像

以青銅立人像和人頭像為代表。從圖騰到神人，古蜀人的思想更為成熟。在巫文化發展過程中，認識到人定勝天的道理，將對自然的敬畏轉化為對自身的肯定，和對英雄人物的膜拜，此時宗教已經具備基本雛形。

青銅大立人像：通高260。8釐米，人像高180釐米、冠高10釐米、座高80釐米。人像頭戴高冠，身穿左衽窄袖半臂式三層衣，前裾齊膝，後裾及地。衣上紋飾繁複精麗，以龍紋為主，輔配鳥紋、蟲紋和目紋等，身佩方格紋帶飾；其雙手手型環握中空，兩臂略呈環抱狀構勢於胸前；腳戴足鐲，赤足站立於方形怪獸座上，整體形象典重莊嚴。

66。15三星堆青銅大立人像

這尊大立人像比較寫實，注重六面體的體積關係，注意人體的區域性刻畫，力圖以雕塑語言來圖解現實生活中的某個角色。立人像的頭部、眼睛和嘴部都設計得很誇張，闊大並極力向後刻畫，使人能從前、左、右三個方向都看到人物的表情，獲得立體的視覺效果，給人很強的視覺衝擊力。

66。16銅立人像衣服紋飾極其華美

（筆者有時想，也許三星堆人像上誇張的眼部、嘴部、耳部造型是為了追求美學和視覺效果，其寓意是後人想多了。）

關於此像究竟是蜀王還是群巫之長多有爭議。筆者也拿不準，和個稀泥說他是古蜀國集神、巫、王三者身份於一體的領袖人物，是神權與王權對立統一的象徵，總沒人反對吧？

66。17青銅神人手握象牙（P圖，想象）

大立人像手中虛握的物品是什麼，同樣有很多猜測。有人給其P上了象牙，三星堆出土了象牙；也有人找來了三星堆立人握蛇玉石像，可惜是偽作；還有人說是法器或權杖，可金杖尺寸明顯不符。筆者認為立人像握著的應為蛇，但不是單蛇，而是雙蛇，因腐朽消失了。

66。18三星堆握蛇立人玉石像（偽作）

《山海經》載：巫咸國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從上下也。譯：巫咸國位於女丑屍的北邊，該國的人（巫師）右手握一條青蛇，左手握一條紅蛇。在登葆山上，有巫師們上下山的道路。

66。19巫咸國人雙手握蛇

三星堆出土的立人像、人頭像數量達幾十件，風格基本一致，都展示了人物神性的一面，可確定為神人崇拜的代表器物。

金杖、金面罩：是神人崇拜的進階模式，透過顏色更為鮮亮、價值更高的黃金飾品來顯示當權者的權威，在世界古文明中很常見，三星堆的當權者也不能免俗。

66。20三星堆金面罩青銅人頭像

三星堆金杖：是我國同時期出土的所有金器中體量最大的一件，使用金條捶打成金皮，包裹在一根木杖之上。金杖長約1。43米，重463克，由於年代久遠，出土時木杖已經碳化，僅存金皮。在金杖一端，刻有46釐米長的三組圖案。

66。21三星堆金杖

靠近端頭處為頭戴五齒高冠，耳垂三角形耳墜，面帶微笑的人頭像；中間和下部分別是兩背相對的鳥與魚，在鳥的頸部和魚的頭部疊壓著一支箭狀物。金杖圖案十分精美，圖案中的鳥和魚是古蜀國魚鳧王朝的圖騰，這根金杖很可能是魚鳧王的物品（權杖）。

66。22三星堆金杖紋飾

從金杖的圖案上，可以看出古蜀國君王頭戴王冠，說明此時古蜀國的王權十分穩固，且具有禮儀制度。

4、神國崇拜器物

以青銅神樹、神壇為代表。這一階段的三星堆青銅器造型複雜、精美，鑄造難度已超越中原青銅文化。

66。23基督教天國（大型壁畫）

構建神國是宗教形成、信仰建立的最終模式，說明古蜀國的宗教形式已經成形。縱覽世界主要宗教，基本上都有神國模式，這是高階信仰的標誌，是信徒的精神家園。

青銅神樹：共有6件，2件大型4件小型，另有2件單獨的神樹底座，因在下葬時拆解、焚燒，造成部分器件損毀，復原難度很大，目前展覽的只有一棵396釐米的神樹。

66。24三星堆青銅神樹

神樹為分段組合的結構，主幹粗大，頂端有花帶狀的座，推測上邊可能鑄一大鳥，己殘失。上下共三層，每層歧出三個枝條，其中有一枝分出兩權。枝端都結著桃狀的華果，共計12顆果實，每枝棲一鳥，加上樹頂殘失的鳥，應有十隻鳥，亦即古代神話傳說中棲於若木或扶桑上的代表著天上十個太陽的十神鳥。神樹上還有葉、鈴等飾物，其下端以三叉支架交會構成樹座，其上滿繪雲氣紋：樹身上還有一條盤桓而下的長龍，十分生動、神秘。

66。25三星堆神樹實拍（這樣拍更震撼）

三星堆神樹還被認為有接地通天、溝通天神的特殊功能，這一特點又像古代神話中的“建木”，矗立於大地中心，連線天地。整個神樹結構複雜，是青銅時代難以超越的藝術精品，充分反映了古蜀人在青銅鑄造技術方面的高超工藝。

除了神樹，三星堆還有造型結構同樣複雜的青銅神壇存在。神壇透過塑造靈獸、祭師、神殿等構成宏大場面，展現出古蜀人的宗教活動場景和信徒的信仰熱情，是極其珍貴的考古資料。

66。26三星堆青銅神壇及構造圖

三星堆蘊含古蜀國巫文化的青銅器，無不表達出古蜀人對於自然和神國的理解，對永恆和幸福的追求，即使在幾千年後的今天，仍使人不禁歎服於這種思想境界和青銅工藝的完美結合。

三星堆文化以其獨特和強勢的巫文化地位，對周邊省份及西南地區各文化的發展產生著深刻地影響，影響到西南很多少數民族的信仰和生活習慣。即使今天，這種巫文化的影響在西南地區依然可見。

66。27。今西南部分地區仍有儺舞習俗

三星堆巫文化只是三星堆文化中的一部分，關於三星堆文化還有很多秘密尚未解開，需要我們去研究和發掘。希望這些謎團能早日大白於天下，讓古蜀國文化完整地呈現在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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