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路上的家鄉菜——義大利山地師士兵在斯大林格勒潰敗後吃到的

“他們宰了一頭羊，給了我一盤用羊脂配以洋蔥炒的羊肝。那個羊肝如此的美味，簡直讓人無法相信！”

這是意軍第2“特倫託天拿”山地師（Tridentina）第6山地團“韋斯托內”營（Vestone）第55連中士馬里奧？裡戈尼？斯特恩（Mario Rigoni Stern）在《雪中的中士》（Il sergente nella neve）一書中的回憶。當時他所在部隊剛從斯大林格勒戰場上潰敗下來，正撤往後方擺脫蘇軍的圍殲，傷亡慘重，缺衣少食，一盤帶著家鄉風味的炒羊肝對於飢寒交迫的中士來說無疑是極大的安慰了。

第2“特倫託天拿”山地師隸屬意軍俄國軍團（ARMIR，即第8集團軍）山地軍。1942年7月斯大林格勒戰役爆發後，墨索里尼為擴大義大利在東線戰場的影響力，將原來的義大利俄國遠征軍（CSIR）擴編為第8集團軍，下轄第35軍團、第2軍團和山地軍共12個師和4個輕型旅23。5萬人的兵力（其中2個師是配屬給意軍的德軍步兵師），而山地軍是第8集團軍中最為精銳的部隊，由第2“特倫託天拿”山地師、第3“朱莉婭”山地師（Julia）和第4“庫內利斯”山地師組成。

■ 上圖是蘇德戰場上的義大利軍士兵們。

■ 上圖是在蘇聯的沼澤地中行進的意軍山地兵。

斯大林格勒激戰之時，意軍被安排在德軍第6集團軍左翼，距斯大林格勒270公里，其陣地沿頓河延伸250多公里，左右分別是匈牙利第2集團軍和羅馬尼亞第3集團軍。由於遠離主戰場，加上大雪和嚴寒，義大利人沒有怎麼修整他們的沿河防線，既沒有戰壕，也沒有有效的防禦陣地。當德國人和蘇聯人在斯大林格勒打得狗血遍地時，這幾個僕從國的軍隊過得反倒挺悠閒。

只是，當11月19日蘇軍發起名為“天王星行動”（Operation Uranus）的反擊攻勢後，這些僕從國軍的好日子結束了——這場反擊行動就是從德軍側翼薄弱的僕從國軍隊處完成突破，包圍進犯斯大林格勒的德軍。

“天王星行動”首先給羅馬尼亞僕從軍毀滅性打擊，反攻發起後4天，羅馬尼亞2個集團軍便灰飛煙滅了。“天王星行動”之後，30多萬德軍陷入蘇軍大包圍圈中。為進一步擴大戰果，蘇軍於12月16日發起“土星行動”（Operation Saturn），目的是徹底摧毀頓河沿岸的義大利、匈牙利、羅馬尼亞和德國的陣地。其中，該行動第一階段的目的就是全殲意軍第8集團軍，將戰線推進至羅斯托夫，切斷高加索方向上的德軍A集團軍群的聯絡。

“土星行動”第一階段（又名為“小土星行動”）於1943年初結束，在蘇軍摧枯拉朽的進攻中，意軍右翼和中部戰線相繼崩潰，6個步兵師和德軍第298步兵師被圍殲或擊潰，蘇軍在意軍防線上打開了一個150公里寬、45公里深的缺口。

■ 上圖是1942年12月在“小土星行動”中發起突擊的蘇軍坦克。

1943年1月13日，蘇軍又發起“土星行動”第二階段的戰事，戈列科夫將軍的沃羅涅什方面軍首先殲滅了意軍西北方向的匈牙利第2集團軍和意軍左側的德軍殘餘，完成了對殘餘意軍的包圍。蘇軍第6集團軍則向意軍還算完整的左翼防線猛撲過來。此時第8集團軍僅剩這一方向上的山地軍及其後方的集團軍直屬的第156“維琴察”步兵師還保持較完整的戰鬥力，一旦這裡被突破，整個第8集團軍便不復存在了。

經過3天激戰，山地軍僅剩第2“特倫託天拿”山地師還大致保持完整的戰鬥力，其餘各師均以半殘。1月17日晚，山地軍司令加布里爾？納西奇將軍（Gabriele Nasci）下令全面撤軍。以“特倫託天拿”師為前鋒，4萬餘名由意軍、德軍、匈牙利軍殘部組成的潰軍開始以兩列縱隊的形式往西面的軸心國陣線狼奔豕突。

■ 上圖是意軍山地軍及第156“維琴察”步兵師撤退的路線。

■ 上圖是從頓河前線倉皇后撤的意軍殘兵。

這些殘軍們在少量德軍裝甲車的護衛下，冒著嚴寒徒步穿行冰雪覆蓋的草原，隨身攜帶的糧食很快便耗光了。幸運的是，一路上還能從沿途村莊中搜刮到雞、豬、綿羊、山羊等家禽家畜。恩斯特中士吃的炒羊肝便來自於此。他在《雪中的軍士》一書中還說道：“在這種日子裡也能吃到羊肉。”儘管只是幹烤羊腿、羊心、羊肝、羊腎等，但在恩斯特這些飢寒交迫的敗兵來說已經相當難得了，“在身體快要凍僵、力氣即將耗盡之時，那些什麼佐料也沒有、甚至還滲著血水的羊肉塊已經是無比的美味了。”

■ 上圖是往向頓涅茨河方向撤退的第2“特倫託天拿”山地師計程車兵們。

說回來，羊肉古往今來一直是餐桌上的主料之一。有記錄顯示，早在公元前8000多年前，西南亞已經出現馴化飼養的羊了，這比飼養豬和牛的記錄都要早。歐洲人飼養羊的技術來自古希臘和古羅馬，並逐漸傳到歐洲各地，每到復活節，人們宰殺羔羊烹調為食，這一習慣流傳至今。因此，羊肉也是歐洲人節日餐桌上的主食之一。

在義大利，以羅馬為中心的拉齊奧大區周邊全是牧羊區，烤羔羊、煎燜羔羊等都是當地有名的傳統料理。在撒丁大區，這裡也是一片廣泛飼養綿羊和山羊的區域，有不少以羊肉為原料的本地特色料理，如煮羔羊肉、番茄醬煮羔羊腸、羊奶芝士以及羊肉丸等。

羊奶芝士這種以羊奶為材料製作的美食從公元前1世紀的羅馬時代就已有記錄，是最古老的芝士中的一種。因其味道獨特鹽味重，常常弄碎了烹調義大利麵，或用於製作醬料的材料。現在只有拉齊奧大區和撒丁大區生產的羊奶芝士獲得政府了認證。

■ 上圖是義大利的烤羔羊肉，一款典型的羅馬傳統料理。

■ 上圖是義大利風味的燉羊肉。

■ 上圖是義大利的羊奶芝士。義大利僅有兩個大區獲得政府認證的羊奶芝士生產資格，其用在多種義大利料理或醬料材料中。

而羊肝等內臟的料理，有些做法非常複雜，如香草煎羊肝、羊肝餡餅、奶油番茄煮羊肝等。恩斯特中士等人能在生死未卜、士氣跌落的潰退途中藏到家鄉味道的羊肝，即便做法簡答粗暴，但對於將近窮途末路的他們來說仍是鼓舞信心的美味。

■ 上圖是義大利煎羊肝，混以洋蔥烹調。

■ 上圖是義大利的羊肝麵包。

吃了一路搜刮而來的糧食倉皇西撤，1月26日，第2“特倫託天拿”山地師的先頭部隊已經抵達尼耶夫卡村（Nikolayevka），這裡已經被蘇軍的一個師佔領了，擋住了意軍逃出生天的最後一道“門檻”。數次攻擊受挫後，該師師長路易吉？由雷維貝利將軍（Luigi Reverberi）親自領導了最後一次攻擊，40000餘名由各軸心國軍士兵組成的波次攻擊終於吞噬了蘇軍陣地，打通了逃生的道路。而在這場突圍戰中，山地軍參謀長朱利安？馬蒂納將軍（Giulio Martinat）也戰死沙場。

突出包圍圈後，意軍殘部於2月1日撤回至軸心國戰線。在斯大林格勒戰役中，整個意軍第8集團軍遭遇了毀滅性打擊，被圍的13萬人中，2萬人戰死，6。4萬人被俘，僅4。5萬人衝出了包圍圈。而山地軍的3個山地師，“庫內利斯”師全軍覆沒，“朱莉婭”師僅存1/10約1200餘人，為突破蘇軍包圍圈擔任先鋒的“特倫託天拿”師也傷亡了2/3，僅存4250餘人。1943年2月後，義大利俄國軍團退出了蘇德戰場，返回本土。相信這些僥倖迴歸故里計程車兵們的記憶中，除了斯大林格勒戰場的夢魘、東歐平原刺骨的嚴寒、一路潰逃的絕望，極為難得的羊肉料理也會留下一席之地。

■ 上圖是1943年在東線戰場上被俘的意軍士兵。

■ 上圖是意軍第2“特倫託天拿”山地師的師徽標誌。尼耶夫卡突圍戰被該師認為是師史上的極為精彩的戰例，在那場戰鬥中所迸發出來的死中求生的戰鬥精神也為該師後來者所繼承。該師如今是義大利專門用於隨時部署執行北約任務的3個作戰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