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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派殿軍郭麐的題畫詞

  • 由 人民資訊 發表于 籃球
  • 2022-10-06
簡介作為乾嘉時期“浙派詞人”的代表,郭麐大量創作題畫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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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自:光明日報

清代乾嘉道時期詞人郭麐著有《靈芬館詞》,被嚴迪昌先生稱為“浙派殿軍”。在郭麐的四百餘首詞中,題畫詞所佔比例較高,頗有韻致。

題畫詞是題畫文學的一種有韻之文。青木正兒在《題畫文學及其發展》中指出中國的題畫文學主要分為畫贊、題畫詩、題畫記、畫跋四類,並將題畫詞歸入題畫詩中。從文體上講,詞是一種獨立的文體,題畫詞作為一種題畫文學,它的產生與發展在時間上晚於題畫詩,並有異於題畫詩。

唐宋時期,題畫詩隨詩歌與繪畫的繁盛應運而生。唐代題畫詩以上官儀的《詠畫障》、張九齡的《題畫山水障》、杜甫《戲題王宰畫山水圖歌》為著。及至宋代,“文家、詩家、詞家,彬彬輩出,思想最為發達。故繪畫一道,亦隨之應運而興,各極其能。歐陽永叔、梅聖俞、蘇東坡、黃山谷,對於繪畫,皆有題詠,皆能領略。司馬君實、王介甫、朱考亭,在畫史上皆有名。足見當時文人思想與繪畫極相契合”(陳衡恪,《文人畫之價值》)。可見當時文人不僅能詩能文,亦涉獵繪畫,題畫文學趨於自覺。同時,詞這一文體在宋代大放異彩,客觀上促進了題畫詞在題畫詩基礎上的再發展。主觀上,由於出現諸如蘇軾等詩文詞書畫皆精的文人,為畫題詞成為一種風尚。南宋後期,張炎等人的酬贈唱和開啟了元代題畫詞的創作,元代不僅數量增多,其“非題畫性質和功能空前強化和突出”。及至明清,特別是詞在清代的中興和進一步雅化,題畫詞前出現“詞序”,成為清代題畫詞別之於其他時期的顯著特徵之一。

作為乾嘉時期“浙派詞人”的代表,郭麐大量創作題畫詞。郭麐喜好書畫,有文獻記載他對潘昂霄所作《金石例》只取韓愈、柳宗元兩家不滿,兼取宋代洪适《隸釋》及後人言論著述作《金石例補》,可略見其書畫研究功力。

郭麐的題畫詞在《靈芬館詞》中佔比最大,有些詞作系“友朋牽率”之作,質量不盡如人意,但還是有不少優秀的題畫詞作,如《買陂塘·查丙塘補屋圖》:

笑年年、塗泥束版,寓公真似粱燕。尋常不待秋風破,已是三重茅卷。空谷晚,盡帶荔、披蘿楚客工幽怨。阿稽阿段,等刈稻歸來,水筒修了,商略手初斷。

書生志,廣廈胸中千萬,漂搖先自難免。妻孥不怪床床漏,頗怪屋樑仰面。君不見,有碌碡、場邊苫草新如翦。紙糊窗暖,坐曝背鄰翁,驅雞稚子,旭日照簷滿。(《懺餘綺語》卷一)

這首詞寫友人查奕照的生活。上闋起句用比喻道友人補屋之勤,從側面反映友人生活的清苦。後雖繼首句寫清苦,但以“騷”“辯”暗喻友人作為文人的幽怨悽苦,比喻甚妙。下闋言書生胸懷之寬廣,終不免被生活拮据所累。言語雖有哀愁,卻不失一種氣魄:旭日東昇,陽光照亮家的每一處角落,一派樂觀之象。郭麐家居吳江,後遷居嘉善,祖父輩皆為清貧自守之人。父親過世時郭麐年二十,承擔養家的重任,常年出遊乞食,弟郭鳳曾從商,增補家用。兄弟所居之所亦“數傳家中落,老屋為鄰租”,只好兩次移家,靠朋友接濟生活。這首題畫詞寫的是友人的生活,實則暗含詞人的自身際遇,有深沉而充溢希望的共鳴。

又如《百字令·阮雲臺閣學重葺曝書亭,命工摹竹垞圖,自和竹垞元詞二闕,餘亦繼聲》:

鴛央湖上,記棹歌來往,扁舟曾泊。載酒江湖人在眼,渺渺微波難託。八萬卷書,兩三竿竹,閒想歸田樂。百年如夢,暮雲幾葉零落。

當日雨裡芭蕉,水中菡萏,位置煩斟酌。舊觀頓還圖畫好,依約黃簾綠幕。詞客有靈,先生應笑,此子宜丘壑。他時重到,炙笙須喚菱角。(《浮眉樓詞》卷一)

“雲臺”為阮元之號。乾隆六十年(1795年),阮元奉旨調往杭州任浙江學政。嘉慶元年(1796年),郭麐至杭州。當年阮元欣賞曹秋厓《竹垞圖》,令採巖摹寫一幅,並重修曝書亭。待《竹垞圖》摹成,阮元親作《百字令》一詞題圖,郭麐唱和作此詞。詞中描摹畫中“載酒江湖人”朱彝尊漂泊湖海的情景,盡顯書生迴腸蕩氣之勢,同時也道出詞人對朱氏的尊敬之情。詞中有意氣風發之語,讀來瀟灑流暢。

除了在題畫詞中融入自身際遇外,題畫像中人物也寫得惟妙惟肖,如《柳梢青·河東君小像》:

施粉施朱,幅巾闊裡,雅合稱儒(自注:柳亦號儒士)。白足逃禪,黃絁入道,老卻尚書。

百年彈指須臾,更省識、春風畫圖。紅豆花殘,紅羊劫小,恨滿蘼蕪。(《懺餘綺語》卷一)

郭麐對柳如是這一女子的膽識頗為讚歎,但詞中基調作暗色調處理,對時光流逝之感,對花容月貌最終付諸東流,都寄於一“恨”中。諸如此類的還有《蝶戀花·高竹筠小影》(《蘅夢詞》卷二)、《賣花聲·題思未酒醒聽詩小照》(《懺餘綺語》卷一)等,題畫中人物小像,亦是一種寄託身世之感的方式。

當然,郭麐題畫詞不僅題畫中人物,更有自題畫像。在郭麐前,就有不少詞人自題畫像,如朱彝尊的《百字令·自題畫像》、納蘭性德的《太常引·自題小照》等,郭麐也寫下“銀河隔得紅牆住,生綃留得紅顏駐。仰首問嫦娥,年年秋奈何?闌干十二曲,弱水三千綠。獨自莫思量,思量人斷腸。”(《菩薩蠻·自題小影》,《蘅夢詞》卷一)此詞纏綿悱惻,充滿女子的嬌柔,不免讓人懷疑為題畫中女子之詞。《蘅夢詞》為郭麐少年時期至三十歲之間所作,嘉慶八年(1803年)既已刊刻。內容大抵寫少年的浪漫情懷,“為側豔之辭,以花間為宗”,語言清新婉轉,此自題畫像詞正是“少喜倚聲,惟愛《花間集》”的溫婉少年情愁詞學理念的體現。如今所見郭麐像兩幅,一是郭麐自畫三十七歲小像,二是郭麐全身像。三十七歲小像的詞人頭戴草帽,左手捋帽帶,笑容可掬。後有《靈芬館主像贊》:“其目無人,其心無我。與世周旋,謂狂也可。規模背時,文亦宜然。不趨利祿之路,遂為他人所先。至其鉥心搯胃,咀宮含商,穿穴險固。窮極豪芒,與時賢而相較,似有一日之長。”張維屏認為此贊非郭鳳所作,“實則頻伽自作,頻伽雖狂,然極近情,極服善”。其自作像贊與自題畫像之詞的溫婉截然不同,詞這一文體抒情方式與詩之差別,可見一斑。

浙派詞人以朱彝尊為前期代表,厲鶚是中期宗匠,二人在題畫詞創作中皆有建樹。及至殿軍郭麐,與其交遊的羅聘是“揚州八怪”之一,曾為其《鬼趣圖》題詩。好友蔣仁、黃易、奚岡、陳鴻壽、陳豫鍾、趙之琛乃列“西泠八家”,雖“西泠八家”以篆刻藝術為著,但繪畫也精彩。屠倬、姚椿眾友詩畫皆工,盛大士詩詞畫皆通,有論畫著作行世。在友朋的影響和自身對藝術的追求下,郭麐雖不多作畫,也“間畫竹石,別有天趣”,更難得的是“深得畫理”,其“畫論雅俗,不論巧拙。神氣不清,雖雅亦俗。痕跡未化,雖巧亦拙”的論畫之言被盛大士所稱賞。“工詩者未必知畫,能畫者又未必工詩”,題畫之工甚難,詩詞與畫相融更顯不易。郭麐將與畫理相關的手法自覺運用到詞的創作中,並彰顯於題畫詞中,可窺見浙派傳承與個人學養的影響。

郭麐“寫心”的詞學觀也盡數體現在題畫詞的創作中。從“少喜為側豔之辭”,到中年憂患尠歡而“陶寫阨塞,寄託清微”,而後意為學道,不再為詞,可見郭麐對詞的矛盾態度。但作為浙派內部成員,他對詞派的發展多有微詞。郭麐雖對朱彝尊有“本朝詞人,以竹垞為至”等讚譽,然“倚聲之學今莫盛於浙西,亦始衰於浙西”局面的出現,與朱、厲及後學為詞“彷彿其音節,刻劃其規模,浮游惝怳,貌若玄遠”的態度和實踐多有關係。因此,郭麐反其道而行之,認為“指事類物,讀者曉然,知其性靈寄託所在”才是為詞之根本,即“寫心之所欲出,而取其性之所近”,不牽強附會,強調為詞的主體性,這便是郭麐所提倡的“寫心”、寫性情。不僅為詞需如此,為詩、為文亦如此:“夫詩者發於志而形於言者也。故有發憤而作,有不得已而後言,發憤與不得已者,不於其遇於其時,不於其身於其心,不於其詞於其志”,“凡言之屬出於心而書於手者,皆文也”。於是在郭麐的題畫詞中,個人際遇融入畫中,化為充滿性靈的題畫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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