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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石匠行會,為什麼能與最邪惡的陰謀論扯上關係?

  • 由 遊民星空 發表于 籃球
  • 2022-09-06
簡介身著共濟會服裝的美國國父華盛頓不論是“911陰謀”還是“刺殺肯尼迪陰謀”,是“猶太人統治世界”還是“光照會操縱地球”,陰謀論的懷疑物件無非是隱藏的“內敵”和“外敵”,“邪惡的統治階層或下層民眾”

majestic都是假的嗎

2001年8月,一群身著黑西服、黑領帶、黑墨鏡,酷似《駭客帝國》裡史密斯的人,以詭異的姿態站在紐約時代廣場前,手上還舉著一塊牌子,上書:“這只是一款遊戲?”

這個怪誕的場景就像恐怖片或科幻片走進了現實,足以拍攝三集《走近科學》。

一個石匠行會,為什麼能與最邪惡的陰謀論扯上關係?

但實際上,這是我們的老朋友EA為他們的新遊戲《宏偉》(Majestic)所設計的宣發活動。

《宏偉》是一款ARG(替代現實)遊戲,主打模糊虛擬與現實的界限,讓遊戲“入侵”現實世界。EA眼都不眨地為這個專案狠砸2000萬美元,現在的我們很難想象EA曾做過如此激進與冒險的嘗試。

從玩家付錢的那一刻開始,遊戲就開始了。一封寫著遊戲工作室失火爆炸,EA暫停遊戲運營的郵件將抵達玩家的郵箱。等玩家點選附送的連結,就會在一個接一個的訊息、日復一日的任務中,阻止邪惡的影子政府對美國公民的洗腦試驗。

當然,這一切都是遊戲真正的開發商Anim-X的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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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增加擬真度,Anim-X整出了許多狠活兒。包括透過玩家現實中的手機、傳真機“佈置任務”,還把玩家拉近“同盟群”裡群策群力。製作組的高明之處在於,這些所謂的群友和資訊真假摻半,既有AI濫竽充數,又有真人和真實新聞打助攻。

一時間,遊戲大受好評,不知情的玩家們一度以為自己捲入到一個可怕的“棋局”中。EA所宣傳的“模糊虛擬與現實”,真的讓他們做到了。

但很不幸,隨後的911事件讓美國籠罩在恐慌中,《宏偉》整的陰謀論狠活兒顯得非常不合時宜。再加上游戲高昂的訂閱費和對玩家硬體的高要求,這款遊戲最終草草收場,精心設計的更多狠活兒沒來得及問世,就永遠憋死在襁褓之中。

一個石匠行會,為什麼能與最邪惡的陰謀論扯上關係?

《宏偉》興於影子政府陰謀論,又亡於911陰謀論,甚至圍繞這款遊戲本身就誕生了更多的陰謀論。這不免讓我感到費解,如果說在古代面對諸多無法解釋的事情,陰謀論還有一席之地。那麼在辯證唯物主義寫進教科書的現代,為什麼捕風捉影的“下大棋”和陰謀論仍然大行其道,大有市場?

只要翻看歷史就不難發現,陰謀論絕不是在近代才興起的,它幾乎陪著人類文明走到了今天。

老大哥在盯著你

陰謀論“Conspiracy Theory”中,詞根“con”意為(共同、一起),也是contra(反對)的略稱,也指代conman(騙子、欺詐)。而“spiracy”源於spirit(氣息、精神),也有“烈酒”之意,尤其指代中世紀鍊金術中的魔法液體。這可能是指看不見的精神、鍊金之酒使得空氣都充滿了秘密。

綜上,“欺詐”和“詭秘”加在一起,慢慢演變成出了陰謀詭計之意。

陰謀論本質來說,是一個解決所有問題和疑點的“終極答案”,就像萬能公式。陰謀論認定,世上萬物必有內部聯絡,與之對應的,各種陰謀最後都可以歸結為終極的、唯一的模型,唯一的計劃。

一個石匠行會,為什麼能與最邪惡的陰謀論扯上關係?

那麼人的腦子去哪兒了?為什麼會輕易相信那些看起來沒有任何依據、聳人聽聞的言語?一個關鍵因素是現代社會比我們想象的更加龐大和複雜,我們作為一個螺絲釘,無法理解泰坦尼克號有多大。

在社會上做事時,我們大多數時候要依靠各類機構和組織,很多事情的過程無法直接看見,這層藩籬與未知,就是一切恐慌的源頭。特別是二戰後,以美國和蘇聯為代表的前所未有的“普世帝國”出現了。人們又產生了對自由意志被剝奪的強烈不安,擔心自己的行為被強大的外部力量干涉和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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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擔心並非空穴來風

“自我”產生了動搖。我是靠自己的意志在行動,還是什麼看不見的力量操縱我行動?個人主義被組織、集團、社會和國家威脅著,為了安撫這樣的因不確定性產生的不安和恐懼,陰謀論應運而生。人在與宏觀力量爭奪“自我”的過程中,陰謀論就可以起到保護“自我”的作用。

而之所以陰謀論在如今大行其道,與小報、短訊、網際網路的高度發達又有密切關係。傳統紙媒就算再三俗,也至少有專業人士審閱。而只要是人就可以在網上傳播資訊,甚至在AI\機器人技術普及之後,坐在你對面的可能只是一行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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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訊爆炸

所有陰謀論的核心都是秘密結社,秘密結社的核心就是共濟會,共濟會陰謀的核心就是猶太人。經過幾個世紀的渲染髮酵,共濟會幾乎成為暗中統治地球的存在,即便共濟會總部很早便開放參觀,幾乎把自己的組織架構和盤托出,但也無法動搖他們在陰謀論中的領導地位。

甚至他們的開放反而更加劇了人們的懷疑。

石匠雕塑世界

共濟會(Freemason)直譯為“自由石匠”“自由互濟”,是成立於15世紀的石匠行會。這裡的石匠就是字面意思的石頭工匠,負責修建石質教堂和城堡。在古歐洲,這樣的技師工會數不勝數,負責給業內人士交流技術、交換客戶。

至文藝復興時代,人們審美意識提高,不再滿足於傻大憨粗的大石頭塊堆砌,對建築的雕塑美和裝飾性提出了更高要求,石匠的地位與日俱增。行會成員依靠與領主的關係獲得更多的經濟和政治資源,久而久之成為精英階層。

一個石匠行會,為什麼能與最邪惡的陰謀論扯上關係?

到了18世紀,隨著建築工藝和進一步成熟,社會已不再需要傳統的工匠手作,而此時的石匠行會作為一個精英結社開始發展壯大,廣納成員。而作為老本行的石匠反倒被更加上流的階層排擠出領導層。他們留下的老規矩和傳統,則被解構、儀式化和形式化。1717年,四個分會結合成總會所,形成了脫離宗教和政治的自由結社。我們熟知的共濟會就此誕生。

共濟會字如其名,和衷共濟。強調會員要互相幫持,有事兒沒事兒整個聚餐,搞點娛樂,有事兒互相幫助,有機會一起發財,有門路共同鑽營。雖然規矩繁多,但其主要活動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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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林總總的各種符號與結構

要說共濟會成為陰謀論的萬惡之源真不冤。首先石匠的各種黑話切口演化為了加密通訊,而歐洲各地分會因習俗不同,也產生了各種符號、傳說和儀式。當這些東西雜糅在一起,他們的腦門上就寫滿了神秘二字。到後來參加共濟會的三教九流越來越多,導致各種儀式和勳位更加混亂,可能他們自己人也搞不太懂組織的所有規章。

隨著共濟會急劇擴張,特別是新教徒和猶太人的普遍加入,讓歐洲傳統話事人天主教會十分不爽,直接聲稱他們是惡魔的僕人,肯定要搞大陰謀。最早的陰謀論就是1689年因為“光榮革命”被趕出英國的詹姆斯二世,試圖以共濟會為據點奪回王位。但這則陰謀可笑之處在於,詹姆斯二世就是因為他信仰天主教才被趕出英國的,不可能加入與天主教尖銳對立的共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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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塞佩·加里波第,義大利國父,游擊戰之父,歐洲最猛的男人之一

雖然詹姆斯二世不是共濟會員,但的確有相當多的知名人士參加了共濟會,尤其是19的世紀革命者,如波蘭起義軍、義大利統一運動和法國大革命黨人。這就引出了共濟會陰謀的核心論點:共濟會員策劃並參與了世界上的諸多大型政治事件,操縱了歷史。

該陰謀論最早出現在1786年德國的一本書《世界政治體系揭秘》,作者聲稱共濟會、耶穌會和光明會沆瀣一氣,準備策劃世界革命以建立世界政府。結果三年後法國大革命果然爆發,教會趕緊順水推舟宣傳共濟會陰謀推翻教會和貴族制度,取而代之以民主自由和宗教寬容的社會體制。

其實就像遠古人類無法理解雷電而創造雷神一樣,19世紀的人無法理解革命運動頻繁爆發是因為歷史程序和階級矛盾,在巨大不確定的壓力下,只能把鍋全甩給共濟會。比如俄國沙皇亞歷山大二世遇刺後,俄國政府便認定與共濟會有千絲萬縷聯絡的猶太人參與其中,發起了新一輪的反猶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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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共濟會服裝的美國國父華盛頓

不論是“911陰謀”還是“刺殺肯尼迪陰謀”,是“猶太人統治世界”還是“光照會操縱地球”,陰謀論的懷疑物件無非是隱藏的“內敵”和“外敵”,“邪惡的統治階層或下層民眾”。而表面上各式各樣的陰謀論,都只是龐大陰謀網路的一個角落。如今,相信“登月陰謀論”和“911陰謀”的美國人,仍然有8%和7%之多。

而這些陰謀的“邪惡黑手”轉來轉去,又回到了共濟會頭上。如阿波羅登月的“攝影棚”是共濟會搭建的,他們還控制NASA忽悠大眾,隱藏地球是平的這一“事實”。而911則是共濟會的聖殿騎士後裔與伊斯蘭教的隱藏戰爭的一部分等等。至於肯尼迪遇刺的兇手,更是共濟會僱傭的。

共濟會自然百口莫辯,他們恨不得將自己的底褲翻出來供大眾檢閱。其實諷刺的是在所有陰謀論中,所謂“世界政府”恰是共濟會最無法達到的目標。因為共濟會直到今天都是鬆散的,各分部自行其是,跨越政治光譜,沒有特定的偏好是他們的主要信條。

如果真有一個“共濟會秘密政府”存在,恐怕第一天就要在爭吵中解散。

一個石匠行會,為什麼能與最邪惡的陰謀論扯上關係?

更諷刺的是,真正讓共濟會這些精英們抓耳撓腮、食不能寐的,恰恰是那些自以為被他們所控制的,最普通的人。

輸家的歷史

我們無法確切知道每一個陰謀論的具體發明者是誰,但它的傳播者畫像卻十分確鑿——失敗者,尤其是政治上的失敗者和失意者。不論是各大帝國的遺老遺少,還是窮途末路的官僚階級,是擁抱孤立主義的美國議員還是反對羅斯福新政的老黨員,是撒切爾治下的英國左翼還是克林頓治下的美國右翼。這些被排擠出政治舞臺的人,總是將敗因歸納為敵人的邪惡、不道德和神秘的力量作祟。

在我們看來,“輸家傳播陰謀論”是他們玩不起的體現。但在陰謀論者看來,這恰是成王敗寇的體現,贏家運用權力將“真相”變成了“陰謀”。就算是最離譜的“蜥蜴人”陰謀論,其中也體現了對統治階層本能的恐懼與提防,這份恐懼將他們異化為非人存在。

一個石匠行會,為什麼能與最邪惡的陰謀論扯上關係?

所謂“蜥蜴人陰謀論”,就是指世界上的精英都是遠古時代入侵地球的“蜥蜴人”偽裝的

隨著時間進入20世紀,“失敗者”從精英轉移到大眾頭上。人們用懷疑對抗權威,用抽象對抗嚴肅。現代社會的“絕對現實”正在解體,只剩下解構後的“相對現實”。面對亟需說明的敏感事件,政府含糊其辭的掩蓋就是陰謀論絕佳的催化劑。如黑人病毒實驗,關塔那摩和太平洋上的富人極樂小島。

由此可見,美國公眾公眾之所以不信任精英,不相信科學,恰是他們對自身安危最樸素的保護。

一個石匠行會,為什麼能與最邪惡的陰謀論扯上關係?

陰謀論亦是對歷史的別樣解讀。歷史學的基本準則之一,就是不存在絕對客觀的歷史。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都要根據如今的政治形態來解讀。是“起義”還是“叛亂”,是“英雄”還是“逆賊”,無非是筆法和立場問題而已。

陰謀論史觀是對“官修正史”的反叛,陰謀論的撰寫者察覺到“偉光正史”的縫隙中偶爾滲出的黑暗,於是就用想象和推測來填補這個邏輯空白。從這個角度看,陰謀論堪稱政治上的民粹主義。不過,這種混沌的抵抗也只是權宜之計,更像是一種宏觀自毀,畢竟陰謀論與反智主義只有一牆之隔,

反對陰謀論的辦法是維持一個開放的,可以獲取各類可靠資訊的社會。但這種社會幾乎是烏托邦的,它對政府的廉潔、高效和組織進步性的要求基本是逆人性的。所以只要真正的陰謀存在一天,陰謀論就不可能被消滅。它註定就像一美元紙幣上的“真視之眼”一樣,長期凝視著人類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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