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貫休:暮年逢盛世 歸宿在成都

  • 由 人民資訊 發表于 籃球
  • 2022-08-14
簡介前蜀永平元年(911年),成都龍華禪院(後改名金繩院)建成,王建請79歲的貫休擔任住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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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自:華西都市報

貫休:暮年逢盛世 歸宿在成都

貫休:暮年逢盛世 歸宿在成都

《十六羅漢圖》之一日本高臺寺本。

□許永強

唐昭宗天覆二年(902年),名揚海外的一代詩僧貫休,終於決定選擇蜀地作為生命的最後歸宿。

這一年,黃巢起義席捲大半個中國,兵火連年,戰禍慘烈,“大河之北,易水之南,久困兵戈,聚成瘡痍,男孤女寡,十室九空”“江淮之間,東西十里,掃地盡矣”。這一年,貫休的故交好友韋莊、盧延讓在蜀中受到前蜀皇帝王建的重用,發出了“故人多在蜀,不去更何之”的感慨。

古稀之年的貫休,帶著對命運和時代的切膚之悟,做出了人生中一個重大決定:“一瓶一缽垂垂老,千水千山得得來。”他從黔中(今湖南懷化)出發,經三峽,沿長江逆流而上,於次年初春到達成都,度過了人生的最後十年。

孤雲野鶴屢被逐

貫休俗姓姜,婺州(浙江金華)蘭溪登高里人。生逢亂世,7歲家道衰貧,弟妹早逝,被送至蘭溪和安寺出家為童侍,請圓貞禪師為師,法名貫休。貫休“幼而穎悟”,天賦得以表現,日讀《法華經》千字,過目不忘。誦經之餘,習詩古文辭,勤練書法,又雅好吟詩,常與鄰院的童侍隔籬論詩,或吟尋偶對,或彼此唱和,有僧見之驚異不已,15歲即詩名遠近皆聞。

生活在一個不安定的社會里,即使入佛門也難有清淨。唐會昌五年(845年)朝廷強迫僧尼還俗,拆除寺院,銷燬經像,史稱“會昌法難”。和安寺奉敕拆毀,貫休隨師入山潛修。他20歲開壇講法,年近30到洪州(今江西南昌)遊學,除了與地方官員和僧道交遊唱和外,都在山林間隱居。48歲那年,黃巢攻蘭溪,為避戰亂,貫休雲遊燕、豫、冀、秦之地,並登西嶽華山,自稱“西嶽僧”。花甲之年,至杭州,居靈隱寺。

貫休的諷刺詩備受世人推崇。他不拘小節,有一種坦蕩剛直的個性氣質。這從之後發生的兩件事可以看出。896年,潤州(治所在今江蘇省鎮江市)刺史錢鏐因平定董昌之亂有功,被授予鎮東軍節度使,錢鏐自稱吳越王。住在靈隱寺的貫休前往錢府賦詩《獻錢尚父》祝賀,詩中有一句:“合座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錢鏐有統治全國的野心,要求他把“十四州”改為“四十州”才許相見。貫休對其傲慢極為反感,又不滿其日益膨脹的政治野心,憤然道:州難添,詩亦難改。孤雲野鶴,何天不成飛?說罷便拂衣而去,離開杭州。

65歲時,貫休來到荊南,與貶官至此的詩人吳融交往唱和,結識了荊南節度使成汭。時值成汭壽,貫休寫詩賀,卻被評為第三名。貫休非常生氣。之後,成汭想跟貫休討教書法要旨,貫休覺得成汭不是那塊料,於是語帶譏諷地說:“此事須登壇而授,豈可草草!”惱羞成怒的成汭當下把貫休趕出了荊南。

兩年後,貫休再至荊州,當時的節度使是朱溫的親隨牙將高季興。高季興經常截留各國貢品,又為獲取賞賜而向諸國稱臣,反覆無常,被稱為“高賴子”。貫休有感於時政,作詩《酷吏詞》以諷刺高氏,詩中有“蝗乎賊乎”句,惹怒了高季興,再次被驅離。

三度以詩不合而被官員驅逐,在鬱悒之時,已是垂暮之年的貫休把眼光投向了無戰亂之憂、政治相對穩定的蜀地。以“干戈定秦蜀”鎮壓農民起義發跡的王建,正處於建立前蜀政權過程之中,他禮賢下士,向天下人才伸出了橄欖枝。

蜀中盛世慰晚年

貫休的到來,讓王建十分高興,“盛披禮遇,賜賚隆洽”,呼貫休為“得得和尚”。“禮待膝之前席,過秦主待道安之禮,逾趙王迎圖澄之儀”,賜紫袈裟,留住成都東禪院,並命新建禪院。歷經磨難、年老體弱,漂泊了大半生的貫休在自己古稀之年能受到這樣的隆恩厚遇,感激之情溢於言表。他在《陳情獻蜀皇帝》中寫道:“河北江東處處災,唯聞全蜀勿塵埃。一瓶一缽垂垂老,千水千山得得來。奈菀幽棲多勝景,巴歈陳貢愧非才。自慚林藪龍鍾者,亦得親登郭隗臺。”將自己遇蜀主王建比作郭隗之遇燕王,可見其欣喜之情。

王建對貫休敬重有加,時常向他討教治蜀之策。貫休也頻繁得到王建的賞賜。903年,貫休在大慈寺講經,王建親臨聽講,貫休遂作《蜀王入大慈寺聽講》詩以紀其事。

907年,王建建立前蜀,封貫休為“大蜀國龍樓待招、明因辨果功德大師、祥驎殿首座、引駕、內供奉、講唱大師、道門子使選錬校授、文章應制大師、二街僧錄、封司空、太僕卿、雲南八國鎮國大師、左右傳真龍華道場對御講贊大師兼禪月大師食邑八千、賜紫、大沙門”。這一串長達90多字的頭銜堪稱“冠絕古今”,足見王建禮遇之隆盛。

蜀中社會穩定,經濟富庶,人民安居樂業,這讓飽受戰亂、居無定所的貫休受到了強烈震撼——這才是他筆下的美景。他寫了《大蜀高祖潛龍日獻陳情偈頌》《壽春進祝聖七首》《蜀王入大慈寺聽講》《大蜀皇帝潛龍日述聖德詩五首》等詩,描繪蜀中繁榮富裕、邊疆和睦安康的情景。在長達百句的五言律詩《壽春節進》中一派盛世景色:“家家錦繡香醪熟,處處笙歌乳燕飛”,稱讚大蜀“盛如唐創業,宛勝晉朝儀”“境靜消鋒鏑,田香熟稻縻”“軒頊風重振,皇唐鼎創移”,以此稱頌王建“儉德為全德,無思契十思”的治國之道。在《大蜀皇帝壽春節進堯銘舜頌二首》中,更將王建比作堯舜“能當濁世為清世”。在《蜀王登福感寺塔三首》中,稱譽王建天資忠孝,心地慈善,弘揚佛法,是阿育王再生,在其治理下,蜀地安寧富庶。

貫休也並不是一味地歌頌。王建有一天到龍華寺遊覽,召貫休念新作給他聽。此時顯宦貴戚都在場,貫休有意要諷刺一下這幫酒囊飯袋,便讀了《少年行》三首:“錦衣鮮華手擎鶻,閒行氣貌多輕忽。稼穡艱難總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自拳五色球,迸入他人宅。卻捉蒼頭奴,玉鞭打一百。”“面白如削玉,猖狂曲江曲。馬上黃金鞍,適來新賭得。”辛辣地諷刺了那些一無所成,只會吃喝玩樂的貴族子弟,對這些“公子少年”的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惟妙惟肖。王建聽罷拍案稱絕,而貴戚們卻如坐針氈,對他恨之入骨。

《讀杜工部二首》是貫休淹留成都時的作品,他在其二中吟道:“甫也道亦喪,孤身出蜀城。彩毫終不撅,白雪更能輕。命薄相如命,名齊李白名。不知耒陽令,何以葬先生。”想當年杜甫遭逢安史之亂,避難蜀中,悽惶奔忙,才華與李白相頡頏,命運如相如一樣可悲嘆。貫休與杜甫,真有遭遇相似,同病相憐之感。

前蜀永平元年(911年),成都龍華禪院(後改名金繩院)建成,王建請79歲的貫休擔任住持。同年2月,王建到龍華禪院,賜號貫休“禪月大師”,又賜茶、藥、綵緞,並請吟誦近作。王建待貫休“曲加存恤,優異殊常”。太子王衍曾奉命請貫休在青城山金華宮為太后、太妃玉容寫真。貫休入蜀後,備受恩寵,晚景安適,作《鼓腹曲》:“我昔不幸兮遭百罹,蒼蒼留我兮到好時。耳聞鐘鼓兮生豐肌,白髮卻黑兮自不知……”

永平二年(912年)12月,80歲的貫休圓寂。臨終前,他留下遺言:“古人有言曰:‘地為床兮天為蓋,物何小兮物何大。苟愜心兮自欣泰,身與名兮何足賴。’……汝等以吾平生事之以儉,可於王城外藉之以草,覆之以紙而藏之,慎勿動眾而厚葬焉!”但王建下令厚葬,於翌年3月,在離成都不遠的丈人山(今青城山)峰下修建貫休塔,勅謐“白蓮塔”(今塔不存)。貫休在蜀中度過了一生中的最後十年,受到蜀主禮遇,目睹蜀中盛世,也算是實現了他“須佐聖明君”的願望。

畫成羅漢驚三界

在中國書畫名家譜系裡,貫休的名字如雷貫耳。貫休工篆、隸、狂草,尤以草書為勝。其狂草屬於張旭、懷素一路,但又風格獨特,人以其俗姓姜而稱其書法為“姜體”。宋《宣和畫譜》稱其“作字尤奇拙,至草書益勝……有草書《常侍帖》《千文帖》留傳。”可惜其書法作品無一件傳世至今,實乃書法史之遺憾。

好在貫休的繪畫還有傳世。貫休能作水墨、設色人物及工筆人物肖像,又能以純淡墨畫竹樹、黃雀,雖墨為之,如具五彩。雖然存世的作品不多,但是所塑造的羅漢形象,一直未曾有人超越。

貫休所繪羅漢,氣韻高古,性格奇特,不類常人:“豐頤蹙額,深目大鼻,或巨顙枯項,黝然若夷撩異類,見者莫不駭矚。”以高古遊絲描作羅漢衣紋,圓勁少頓挫,仍富秀勁古逸之氣韻。山石多勾斫,暈染適度。有人問貫休為何以這般畫羅漢。貫休說:“夢中所睹爾。”又畫釋迦十弟子,亦如此類,人皆異之。可見貫休繪畫主要是畫佛像,而且創作方式很奇特,主要是將夢中看到的形象而形之於筆端。貫休也曾參照自己的長相畫過羅漢,《十國春秋》就有這樣一段故事:“貫休常自夢得十五羅漢梵相,尚缺一,有告曰:‘師之相乃是也。’於是遂為《臨水圖》以足之。”

貫休繪羅漢之異於眾人,一是匠心獨運的創造性,二是當時西域來華僧人給貫休留下了深刻印象所致,也是為加強作品的神秘感、威懾力,使僧俗見之而生敬畏之心。這些奇特的羅漢畫,上至蜀王王建,下至僧俗皆秘重,供養在成都龍華寺、豫章西山雲堂院,甚至天旱不雨,還請出羅漢圖“祈雨”,乃至“無不應驗”。

史料記載,貫休自唐廣明年間(880年)始畫應真像,耗時十餘年方完成十六幀,後來攜畫入蜀。貫休圓寂後,此畫被納入後蜀孟知祥內府。北宋至道二年(996年),太宗趙炅下令搜天下書畫,成都府知府程羽將貫休“十六羅漢圖”進呈,成為宮廷藏畫。編撰於北宋的《宣和畫譜》記載,御府曾藏有貫休繪佛教人物圖30件,其中佛像就佔了26件。至南宋時,民間還有貫休羅漢真跡和摹本。到了清代,乾隆下江南,對貫休的十六羅漢畫像贊不絕口,命工匠將其刻於石,置於杭州聖因寺,特設“羅漢堂”,並親筆修改名號,題寫讚詞,一像一詩。

現存世貫休名下的羅漢圖不少,但幾無可靠真跡,所傳作品以日本宮內廳和高臺寺所藏絹本“十六羅漢圖”最為知名。“十六羅漢圖”從繪製到流傳和貫休本人的生平一樣,頗具傳奇色彩。雖然無可靠真跡存世,但是從這些早期臨本也可以感受到他的高超畫藝,其創造的“胡貌梵相”已成為藝術史上的經典形象,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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