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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散文)

  • 由 五斤熟牛肉 發表于 籃球
  • 2022-07-29
簡介當時鬼子錢極力遊說張老師也商海里試試水,說那水並不深,淹不死人

友情是第幾聲

妻子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著,呼吸很均勻。張老師觀察一番,夾著教案,像出巢的鼠,躡手躡腳地溜出去上課。

“咣!”身後的杯子應聲而落。年久失修的天花板經受不了這衝擊,哧哧地掉下一團灰,正打在張老師的頭上。

“滾!要不到錢就別回來!”

張老師回首,見妻子怒目圓睜,地上是一灘玻璃渣子。

張老師身子矮了半截,慌忙開溜。

在“吱呀”聲中,妻子關上厚重的門。

張老師無奈的走出來,臉上的霜又多了幾層。刀刻般的皺紋縮成一團,像被曬蔫的蚯蚓橫七豎八地躺在上面。不過張老師很有阿Q精神,走不過五百米就哼起了小曲。

他不認為也絕對不相信鬼子錢會賴賬。

鬼子錢是張老師的大學同學。

鬼子錢後來成了錢老師,和張老師一起在一所鄉鎮學校教書,二人成了朋友兼同事。

剛分到學校那陣子,鬼子錢和張老師一起到伙房買飯,每每買到有沙的飯無油的菜,鬼子錢就仰天長嘯:“大丈夫出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全校師生看著他,把眼睛瞪成大大的句號。

終於有一天,鬼子錢撂下一班孩子,頭也不回地踏上到深圳的公汽,做了教師隊伍中第一隻南飛的孔雀。

聽人說鬼子錢到了深圳,幾經折騰,後來不知開了個什麼廠子,僱了多少工人,總之是賺了許多許多的錢。

那錢有多少?可以買下他曾教過書的這所學校!

在鬼子錢出走的第七年清明時節,天空並沒落下紛紛的雨絲。卻很乾燥,一如人的心情。鬼子錢駕著賓士衣錦歸鄉。車子在乾燥的鄉村公路上卷一路黃塵。勾來許多雙眼睛隨那黃塵打轉。

臨近學校,車子放慢速度,一路滑行過來。鬼子錢車窗打的很低,見人就招手,像國家元首在閱兵。

也是“日中則移,月滿開始虧”吧,。正當鬼子錢的廠子開得蓬蓬勃勃,蒸蒸日上,熱火朝天的時候,全球發作了金融危機。鬼子錢的廠子沒半年便轟然倒下,這多年賺下的錢賠了個精光,工人也跑了個精光。從深圳回來的打工妹說“錢總在深圳車站旁擦皮鞋……”

就在人們看見鬼子錢擦皮鞋的翌年秋天,鬼子錢舉家遷回本市,在巷子口開了一個拉麵館。人們再見他時,鬼子錢終日低頭和麵,昔日指點江山的那雙手上沾滿了白色的面末。

也是在這節骨眼上,鬼子錢的兒子要結婚購房,無奈之下只好向張老師張口。

張老師做夢也沒想這輩子到還會有人向自己借錢。一陣激動一份喜悅一份自豪在心裡發酵了五分鐘,三萬元就此送去。

鬼子錢自然是感激不盡,可事後也沒提還錢的事,搞得張妻如坐針氈。

三月到了,河畔的楊柳依依地播報著春天的韻律。在這充滿希望的季節,鬼子錢沒讓張老師的希望成真。

五月到了,田間的蛙聲像被煮沸的水,此起彼伏無休無止,訴說著夏日的躁動。可鬼子錢依然沒提還錢的事。那一陣陣不間歇的蛙鼓聲聲急聲聲慢,倒像敲擊在張老師的心坎上。

友情(散文)

七月流火偏向西天。鬼子錢依然沒有還款的跡象。

張老師的兒子考上了重點大學,要花錢,就免不得張口要了一回。不成想碰了個空,沒找著人,回家又受了頓臭罵,還賠了個三元的杯子,只得再去想辦法。

這都幾個月了,雖然張老師一直勸慰自己和妻子,說人間自有真情,說多年的兄弟情誼再怎麼說也不會被金錢擊碎。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再加上妻子一次比一次嚴厲的討伐,張老師心裡也像揣了只兔子。

其實張老師最初把所有的積蓄借給鬼子錢,不僅僅是因為激動喜悅和自豪。

“鬼子錢為人特仗義。”張老師這麼多年來一直這樣說。

同窗時的情誼交厚抵足而眠自不必說,同事加好友的點點滴滴都讓張老師感動。

他們同時被分配到鄉鎮中學教書。那時候,他們遇到了所有男教師遇到的屢見不鮮卻又常說常新的問題:男教師找物件就像科學家在火星上找人類一樣困難和飄渺。

張老師在別人的熱心撮合下結交了一位女友,也就是現在的妻子。首次會面,鬼子錢把自己剛買的新大衣借給張老師。那次會面很成功。女方覺得張老師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衣冠楚楚風度翩翩,於是很滿意地答應了這門親事。

張老師總以為女方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覺,完全是鬼子錢的新大衣穿出了效果,這效果為後來組建家庭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臨結婚時,鬼子錢又慷慨解囊,一次性借給張老師四百元。

四百元呀!當時他們的工資只有九十九元呢。

這些都叫張老師很感動。他知道自己是在鬼子錢的鼎力支援下才當上新姑爺的。妻子是鎮供銷社的營業員,這在當時很為教師隊伍漲臉。每每想起這些,張老師就在心裡說“真情啊!”

在鬼子錢高昂著頭顱離開學校的時候,張老師偷偷在他口袋裡塞了八百元錢。

鬼子錢到深圳後打來電話,說感謝理解感謝兄弟感謝支援。說“真情啊!”說到動情處,七尺男兒竟哽咽得像個妞兒。

那八百元錢在鬼子錢衣錦還鄉時就如數奉還了。當時鬼子錢極力遊說張老師也商海里試試水,說那水並不深,淹不死人。還說可以到自己公司謀職,加薪提職不在話下。可以給他個部門經理的角色。

也不知道張老師是沒賊心還是沒賊膽,還是割捨不下患了頸椎的妻子,抑或是這彈丸之地有他魂牽夢縈的啥東西。他最終做了一隻候鳥,上課圍著講臺轉,下班圍著鍋臺轉,陪著這幫孩子和患病的妻子求學的兒子。這一陪就是若許年。過去相貌堂堂風度翩翩的小夥子陪成了佝僂著背的半老徐男……

張老師走在街上,見民鎮辦的小王正抱著箱子站在大街中央,幾個熟悉的小販忙著往箱子裡塞錢。張老師猛然覺醒,原來汶川發生了大地震,鎮民政辦在搞募捐。這些小販也真是,塞錢連名字數字也不登記。自己捐了五百元還登記在冊呢。想到這裡張老師心裡一陣溫暖。

友情(散文)

不自覺地說:“友情啊。”

他開始責怪妻子杞人憂天多此一舉。

來到鬼子錢的拉麵館,拉麵館裡沒人。

張老師再也高興不起來了。“都說現在人素質差了,倒也真是,多年兄弟情誼也比不上金錢有魅力了。”“沒準他是躲著我,現在不都時興躲賬賴賬嗎?”“窮生奸計,富掌良心,人的道德和情感是有底線的呀!……”

“早知道該要他打個欠條的,萬一對簿公堂自己也好有個證據”……

一路想著,不覺已到鬼子錢家。鬼子錢果然不在,張老師心裡涼了下來。不過錢妻還在,對他也很熱情,大冬天,給他拿來火爐,還倒了熱茶,還說兒子結婚買房多虧他大力幫助,到底是多年的兄弟,“真情啊!”

一席話說的張老師心裡很不是滋味,略坐了一會,見鬼子錢還沒回來便起身告辭,也沒留下吃飯。

張老師像待宰的羔羊,耷拉著腦袋往回走,他已經做好了再次捱罵的準備,也想好了,要是妻子還要摔東西,就把枕頭送給她。只是枕頭摔起來沒有破碎的聲響,妻子聽來不夠悅耳,沒有成就感,這也只有委屈她了。

張老師未及敲門,門卻吱呀一聲開啟了。門縫裡露出妻子如花的笑靨。

“你剛走鬼子錢就來了,擱下五萬元錢,說多出的兩萬是知道兒子讀大學要花錢,先借給咱的……”

“他哪來的那麼多錢?”張老師納悶。

“他說把麵館賣了,再加上這兩年賣面掙下的。。。。。送來的錢有些毛票。”妻答。

張老師不覺又自豪起來:“兄弟嘛……”

不過馬上大叫起來“欠條!欠條……”

“我說了,可他說不用。”還說……“還說什麼?”

他一個勁地念叨著“友情,友情”什麼的,你說他是不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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