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歷葡萄牙邊境城市布拉幹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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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幹薩，我的治癒之旅

文/折悅

我所在的城市很少下雪，卻從晚秋開始不停的細雨綿綿。雨淋淋，溼漉漉，潮溼的天氣如同我晾不幹的心情。一杯啤酒一盤沙拉，電腦面前坐下來，誰也不理我，我也不理誰。可能我就這樣了吧。

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我不理解的事情也很多，我恐懼的事情很多，我抗拒的事情很多，似乎是一個閉塞的消極迴圈。我應該做的事情很多，似乎一件一件的堆積把我嚇壞了，其實要是開始做也並不是那麼困難，再困難的事情都會有解決的方法，即使解決不了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從每一天的每一件事開始，慢慢改變所謂的死宅廢也沒什麼不好，偶爾的出行也可以很開心。

2019年11月30日夜幕降臨之前，聖誕節的燈飾早已掛滿大街小巷。晚上七點，所有的燈飾和高大的聖誕樹一齊點亮，街上的燈光看上去輝煌明亮又溫暖，我還是一個人在街頭遊蕩，聽著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聽著舞臺上歡快的聖誕歌曲，看著別人的狂歡。

我離開父母在外面生活是從2011年開始的，感覺好像已經一個人生活了很久很久。哪怕是一個人的聖誕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呢。至少我有很多不同的剩菜存在冷凍室，每次燒飯燒一堆，吃一點點就膩了，凍上隔幾天微波爐熱熱就可以少做幾次飯。我做的事情好像不多也不少，我勤奮和懶惰的都在不敗也不勝。

我一直都想去布拉幹薩和吉馬良斯看城堡，雖然吉馬良斯古堡在夜間去過了，但是我也想看看白天的城堡風光，自己出現一定不會很難的，如果我問問巴西人中文學生李超，也許會知道如何去巴塞洛斯看葡國公雞，我只是需要問人而已。

在樓下的老太太家裡問了半天怎麼去巴塞洛斯，老太太打電話問了她女兒，她女兒都是開車去的，我沒搞清楚就回了家。頹喪地坐著發了一會兒呆，我突然想到，我可以用谷歌搜尋“從布拉加到布拉幹薩”，接著我找到了雷得快線（Rede Expressos）交通公司，又找到了本地高速長途汽車站地址，搞清楚了換乘地點，票價，時間，還找到了便宜的歐洲大型連鎖青年旅舍住宿，當場制定了旅行計劃。彼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多。我卻開始興奮得睡不著，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平靜下來，一會兒想想出門帶什麼，一會兒想想出門穿什麼……迷迷糊糊睡去終於在八點醒來，比預計的時間晚了一個小時，我反而更加不慌不亂了。從冰箱裡拿出舊菜在微波爐一叮。我不僅洗了頭髮，還吃了早飯。一個人不緊不慢地往汽車站走，路上一片晴空，跟預期的一樣爽朗美妙。

粗大的行道樹上背陰面長著一叢叢肉乎乎的巨大蘑菇片，我開開心心地蹲在旁邊拍了好幾張。金黃的樹葉快要掉光了，有些小橡樹已經光禿禿，可是七葉樹的栗子形種子和橡樹圓滾滾的橡子遍地都是，與波爾圖一樣，我一直都嚴重懷疑這個地方缺乏小松鼠。金銀忍冬的紅果子那麼耀眼，紅彤彤圓溜溜的反射著清晨太陽的光輝。一朵一朵的軟雲慢悠悠地往前挪。我走在路上，看著早晨趕著去上班的行人急匆匆地往前邁步。我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享受著久違的晴空與說走就走的旅行。

售票員女士給了我折扣，再加上買的是往返雙程的票，價格總共少花了六歐元。穿黑色高領套頭毛衣的光頭高鼻子司機師傅好像之前看的一個葡語歌曲裡面的主唱歌手啊。大巴一路南行，蒼翠的山林，起起伏伏的山丘，綠茸茸的草覆蓋了眼見的所有地方，鄉間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向不知名的小村子。村舍建築群裡總有尖尖屋頂的教堂，也常見一隻指風向的鐵公雞立在風中。

傳說中，一個名字叫迪亞哥的人向上帝許願，希望自己兒子的病好起來，自己將一路徒步朝聖。後來他的兒子康復了，迪亞哥在還願的路上，走到葡萄牙的巴塞洛斯小鎮的時候，正遇上一件兇案。因為他穿著破破爛爛，被懷疑是兇手而被扭送至法官面前。迪亞哥大聲呼冤，指著法官的午餐裡的一盤雞肉發誓，如果自己是清白的，這隻雞在翌日清晨便會復活。第二天一早，公雞復活了，站在屋頂喔喔喔地叫起來，洗清了迪亞哥的冤枉。所以這隻雞被人叫做“巴塞洛斯的公雞（O Galo de Barcelos）”和“葡國幸運公雞（澳門的叫法）”。後來這隻著名大公雞不僅僅成為了巴塞洛斯的象徵，它的故事傳播開來，從北部重鎮波爾圖到南部首都里斯本，直至今日這隻“巴塞洛斯的公雞”甚至成了整個葡萄牙的象徵，加上各種花色的裝飾圖紋，出現在各種旅遊紀念品上。

山間的晨霧還未散盡，便與炊煙繚繞起來，朦朦朧朧中縈繞在白牆紅頂的葡式屋舍和綠色的山野中。郊外的田野裡淤積的雨水清清洌洌，粼粼的微波里泛著太陽慷慨灑下的金光，道旁的小溪跟我一樣不緊不慢地慢慢前行。

繼續前行的路上，在雷亞爾城轉車之後經過米蘭德拉，這個小鎮沿河有著狹長的柳枝，輕輕地在風中搖擺，一座古樸的石橋跨過藍色的河流，郊區部分的河畔兩岸盡是座座綠色的圓形山丘。山坡上大片大片的梯田種滿油橄欖樹，灰綠色的枝葉輕輕地隨風擺動，粗壯褶皺的樹幹寫盡歲月的滄桑，祖祖輩輩堅定不移在高海拔山地的寒風裡守衛著腳下的土地。

每一棵橄欖樹跟其他橄欖樹之間都保持著一樣的距離，每一棵樹都有著圓蓬蓬的樹冠，就連落在地上的影子都是圓蓬蓬的，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像一排排嚴謹的衛兵。還有一些排著整齊隊伍的藤本樹木，紅褐色的枝幹連在藤架上，掉光了葉子如同垂暮的老人。這裡是杜羅河谷高地釀酒區，這些一列一列的禿頭藤樹，都是用來產葡萄酒的優質葡萄樹。葡萄牙的北部整個冬季的冷雨纏纏綿綿，可他們也安然度過了一年又一年的光景。

布拉幹薩晴空萬里，我一下車就遠遠地望見了山頂上的石頭古堡。太陽已經西斜，一片橘紅的雲躲在古堡背後，散發著柔和而溫暖的光。我穿過崎嶇不平的石頭小路，爬上長長的山坡，繞過葡萄牙殖民時期在非洲和印度等地犧牲的戰士紀念碑和聖誕節氛圍濃厚的市政中心廣場和布拉幹薩主教堂，城牆外圍山坡上白色民居的盡頭，高大巍峨的城堡主體便出現在我眼前。

藍色的晴空下，初冬微寒。無數巨大的石塊構成了這座偉大的古堡，城牆大門內外金色的樹葉覆滿地面，國王若昂一世的銅像下拜者留下的足跡踩出了一條小路。雖然古代統治者已經英魂長逝，斯人已矣，可是城堡的牆上一片片的綠苔還存在，風吹過城堡山下已經休眠的老葡萄樹藤蔓，這些石頭在千年的默默無聞間閱盡了無數布拉幹薩人的愛恨情仇和悲歡離合，見證了北部葡萄牙人抵抗西班牙侵略的英勇和頑強。

布拉幹薩城位於葡萄牙東北角和西班牙接壤的前線上，所以布拉幹薩堡是一個為了抵抗西班牙人的侵擾吞併而建造的大型軍事堡壘。1187年第一憲章的授予人國王桑丘（Sancho）一世時期開始建造，13世紀在布拉幹薩公爵也就是時任國王的費爾南多（Fernando）二世的主持下，完成了城堡主幹抵禦部分並且完全的軍事化和武裝化，直至15世紀在國王阿方索（Afonso）五世的治下，才完成現在全部樣貌的外圍城牆建設。

這座古堡由15座四方形堡壘構成和外牆構成，其中古堡中心最高大的塔叫做公主塔，呈四方形，高33米。古代的布拉幹薩城邦的國王之女因與一個平民吟遊詩人男子相愛而被囚禁在高塔內，因此高塔得名公主塔。塔頂層有粉紅色的窗戶，窗框具有曼努埃爾式哥特式建築裝飾的特徵。公主塔頂部插著一面葡萄牙國旗。現在整個城堡已經是軍事博物館了。

高高低低的石頭牆將古城區圍繞起來，布拉幹薩最初的城市雛形也只是個村子的規模。如今依然保留著布拉幹薩葡萄牙民居最老的建築樣式。長長的城牆，登上城垛頂部，看得到遠處和西班牙接壤的山尖已經有白雪。路旁的老奶奶牽著小狗看著人來人往的遊客，古堡牆圍內部地面的石頭被無數的遊客踩得光滑發亮，石縫間的沙土並沒有機會長草。道旁葡式菜館屋頂冒出縷縷炊煙，內部溫暖的燈光，長達一米的幹鱈魚和巨大的葡萄牙火腿高懸在屋頂，一排排酒和溫暖的壁爐，木質桌椅整整齊齊地鋪好了白色桌布，透明飽滿的玻璃高腳杯已經擺好，屋子裡滿是葡萄牙韻味，空氣中縈繞在耳畔的法朵歌曲令人十分放鬆且沉醉。阿瑪利亞·羅德里格斯（Amalia Rodrigues ）是葡萄牙最有名的法朵歌唱家，留下了大量美麗的歌唱作品，她的美名享譽世界。可惜的是她老人家前不久已經仙去，人民網葡文版還進行了報道。

長著圓形肚子和三條腿的小鐵鍋被主廚拿著潔白的毛巾襯著兩隻鐵環做的鍋耳朵送上我的餐桌，嘗著酸酸甜甜的樹莓鵪鶉冷碟，黑胡椒味的蘿蔔兔子飯，還有口感如奶油般細膩的濃濃的綠湯，佐以雷利亞地區產的白酒，我的頹喪被路途的美妙風景沖淡了不少。熱乎乎的葡式燉菜和濃湯更是溫暖胃部，乾燥溫暖又鬆軟的麵包片蘸上稍有辛味的橄欖油和黃油，加上清冽的酒液，在法朵悠長的餘韻中，味蕾被多重的刺激而格外活躍，古老的城堡也不曾嘲笑我的痴，緊繃的精神也放鬆了，心情得到自我開解，人生又找回了除了在生活中挨錘之外的意義了。自然多麼美好而神奇，歷史多麼奇奇怪怪同時也可可愛愛。

那些西風吹襲的寒夜，我曾站在燈光下和櫥窗外，對家充滿溫暖和豐盛的渴望。苦悶的日子裡，我曾想過結束漂泊，然後有個自己的家。三十平米就好，已經足夠我一人的生活。設想週末的下午坐在落地窗前地毯上，喝著自己煮好的水果熱茶曬太陽，聽著古典音樂靜靜地發呆，把思維都放空。工作日的夜晚回家解開外套甩掉一身疲憊，焚著香聽著俄羅斯歌曲，品嚐那金色白樺林中和藍天下緩慢而堅定的浪漫。如果夏日遇上暴雨，便開著落地燈一個人坐下賞雨，品酒。趕上冬天下雪的時候，煨一爐粗鹽，焗了雞肉來就飯，在窗前看著雪花飄飄灑灑，把世界的粗糲都揉平融化。如果是節假日的午後，就獨自躲在陽臺吃冰激凌，看一部老電影，或邀請二三老友到家舉杯閒話，看著天上飄過的白雲。簡單樸素而充滿快樂的生活就是我的願望。一個人的生活怎麼過是我自己的事，是我自己作為一個自我生活的獨裁者能夠實現的最大的自由。在這世間，對生活，我只要還能治癒自己，我就還不能投降啊。

作者介紹：折悅，澳門城市大學葡語國家研究院碩士研究生，澳門“一帶一路”研究中心研究助理，曾於《澳門城市研究》期刊發表學術論文，攝影作品《碧藍夏日》收入澳門特區旅遊局影下澳門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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