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廚房的樂趣

□李杏

三十五歲愛上下廚房是我絕沒有想過也沒有想到的事。三十歲那年做了許多的夢，然而都沒有實現。而今退守廚房，整日為一家三口的口糧籌劃忙碌。三十五歲倒不做夢了，因為睡眠時間也不長，每天早上五六點就得起床忙活了。

女兒上學時間早，加之住家離學校遠，因而每天的早餐必須在七點前做好，若沒有提前準備好食材，當天早上我就得早起去市場買菜。春夏之交的早晨五點多，天剛矇矇亮，萬家處只有零星幾盞燈亮著，近視的我所見之處，大都是灰色的。但到小區門口時，市場大街一側的店鋪滾動著像著了火一般的紅色招牌字幕，人間煙火味，從這裡就開始燒起來了。

這個市場倒也不是正規市場，在開發商開發房地產前，曾有個較大市場，建樓拆除後，附近便沒有再建市場了，附近百姓便自發在離小區最近的一條街中擺起了地攤，久而久之，便成了今日的“黃嚓圩”。這市場名字我是無意中聽老人家說才曉得的，頓時覺得客家人面對生活帶有極大的善意，從這個生動形象的市場小名便可見一斑。客家話裡，“黃嚓”即是蟑螂，“黃嚓圩”就是指商販每日早上出動聚集，一到中午時分便各奔東西，市場也就“消失”不見。日復一日地，這市場倒也有模有樣頗有人氣。原本失去市場該是一種生活無處尋覓的苦悶，但他們把這苦悶聊以調侃的形式自娛自樂，一個如鳥獸聚散一般的小型市場就這樣充滿活力，所謂劫劫長存、生生不息大概就是如此了。每天到這個市場，我都會覺得自己化身為了一隻“小強”，穿梭於人群四處覓食，如赤足踏澗石，買菜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畢竟人生百態不過五味俱全。當然，也經常聽買菜人搖頭苦笑道：每天都不知道吃啥買啥好。可見這下廚房的難，確實是會人感到手足無措的，但也正是這“難”讓生活有了別樣的滋味。那天就聽一牛肉檔的老闆娘在教一個滿頭銀髮的老人如何烹製牛排，老人邊細問邊輕說：孫子愛吃呢。突然便覺得下廚房是個活到老學到老的學問，畢竟人生而為何是一道哈姆雷特式的難題。我一時激動，也跟著老人買起了牛排，雖然第一次就把牛排煎得過焦了，但先生和孩子都“咬牙切齒”地點贊說味道不錯，我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堅信自己是有潛力掌好勺的。

事實上我自小就是有下廚房經歷的。那時候父母忙於農務，大姐求學寄養在外公家，妹妹還是幼兒園娃娃，排行老二的我便挑起了下廚房的重擔。一日三餐中，早晚餐需我打下手，父親會買好肉，母親會摘好青菜，早餐是我煮好粉面與小妹吃了便上學，下午回到家若見父母沒回來便需自個兒琢磨怎麼做飯，還記得第一次醃面煮成了湯麵，第一次煮飯把鍋燒成了黑炭。雖然這樣，我們下廚的時候也不算多，因父親一直崇文重教，讓我們以讀書為重，他總儘早洗腳上田做大廚。當然，這也是他對母親的萬般疼愛，母親幾乎甚少下廚房，直到父親生病後，母親才開始學習煮菜。因而她總感嘆自己笨手笨腳，事實上她付出了很多努力增長廚藝，而今粥粉面飯從不離手的她竟也學會了做漢堡包，這倒也不是特意為我們而做，而是因為她想要創造一些“不一樣的開胃菜”。我們欣然接受並且胃口大開，與記憶中的父親的味道一起翻滾著，嚼出特別的香味來。

除了味覺的享受，下廚房更多的是對充滿誘惑的實踐感受，從中式的饅頭春捲，到西式的蛋糕比薩，我一次又一次挑戰未曾接觸過的食材和菜譜，這下廚的樂趣也便在於此，哪怕是一團白麵都有脾氣，我的舉動輕重半點都不得，也正是在這一個過程裡慢慢消磨了年輕氣盛。因而我現在天天看美食app，然後不斷嘗試，雖學不到滿分，但也有七八分成就。久而久之便像著了魔一樣，買的餐具與食材越來越多，除了好吃又有營養，我還希望它們是好看又有趣的。因而每天早上當丈夫孩子歡呼雀躍爭相光碟時，就是我最開心的時刻。當然，這中間，失敗也是常有的事，這時女兒總是充當我的小粉絲，不斷為我加油鼓勵：沒關係，多試幾次總能行。

想想確實如此。下廚房這事哪僅僅是三十五歲才會有的衝動。而今深夜我該快去睡覺，然後做上一個美夢：明天起，面朝廚房，四季花開。

本文來源：梅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