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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建明:我為何要再寫老鄉王淦昌

  • 由 我的好故事 發表于 籃球
  • 2022-06-13
簡介我為何要再寫老鄉王淦昌何建明他是一個特別神秘又特別有趣的人

淦的羅馬音怎麼寫

何建明:我為何要再寫老鄉王淦昌

我為何要再寫老鄉王淦昌

何建明

他是一個特別神秘又特別有趣的人。他一生口頭上說得最多的兩個字就是“有趣”。而他從事的工作,就是國家最“有趣”,也是最高機密的事:研製核武器。

他一生致力於科學研究上的求新與創造,他的名字始終和科學上的重大發現緊緊聯絡在一起。他就是中國享譽世界的核物理學家,“兩彈一星”功勳獎章獲得者,中國科學院資深院士,中國實驗原子核物理、宇宙射線及基本粒子物理研究的主要奠基人和開拓者,世界鐳射慣性約束核聚變研究的奠基人之一,我國“863計劃”的提議者之一,鄧稼先、李政道的老師——王淦昌。

一位名副其實的功臣

我沒有為同一個人寫的作品進行續篇修訂的習慣,但對王淦昌先生例外。因為20年前我作為第一位作家為他的事蹟“立傳”時,除了自己的功力不夠成熟外,更重要的是他作為國家最嚴密保護的“絕密人物”的許多事還不允許被揭秘,所以也就無法真正把王淦昌先生的許多“有趣”的事完整地寫進去,這樣給外界造成了很多誤解和習慣。比如一說“兩彈元勳”,人們就會想到鄧稼先;一說華人獲得諾貝爾獎時,就會讚美李政道、楊振寧……由此這些人物便在公眾印象中特別熟知。確實,他們都是了不起的偉大人物和著名科學家。

何建明:我為何要再寫老鄉王淦昌

鄧稼先與楊振寧合影

可讀者知道嗎?鄧稼先見了王淦昌先生可是畢恭畢敬得叫你難以想象。鄧稼先是王淦昌的學生和助手,每每王淦昌有事叫他時,鄧稼先從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與延緩,這是習慣,也是鄧稼先本人後來被稱為“兩彈元勳”的基石。

李政道和楊振寧一起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是全球華人中第一次獲此殊榮者。李政道獲獎時只有35歲,其成就足夠他驕傲一輩子的了!然而,李政道在王淦昌面前同樣是畢恭畢敬,因為李政道也是王淦昌的學生。當年李政道當王淦昌的學生時,王淦昌已經有兩次機會與諾貝爾獎擁抱,並已經成為世界上排得上名的少數幾個中國著名科學家之一。

何建明:我為何要再寫老鄉王淦昌

1997年5月王淦昌(右三)與李政道(右二)等在一起

王淦昌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兩彈一星”的偉大科學成果中,特別是在俗稱“兩彈”的原子彈和氫彈的研製中,他是名副其實的功臣和主要貢獻者。

“一文一武”的“名人”

一直以來,“王淦昌”這個名字多數中國人並不熟悉,就是因為“兩彈”工作開始到成功及之後的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對從事這項工作的專家們的情況是保密的。為首的多數重要的科研專家,是絕不允許公開身份,唯有錢學森、錢三強等少數擔任國家領導職務的人事例外。

而真正負有核心任務的一線科學家們必須長期隱姓埋名,王淦昌在這些大科學家裡,可以說是排在最需要隱姓埋名的第一、二號人物。因為他在受命從事領導核武器研製前,就已經是世界著名的物理學科學家了。

世界同行中都知道中國有個“最有希望獲得諾貝爾獎的人”。

何建明:我為何要再寫老鄉王淦昌

我和王淦昌先生是江蘇常熟老鄉,而且出生在同一個叫“支塘”的小鎮。我們這“一文一武”在老家算是很有臉面的“名人”——當然我無法與王淦昌先生相提並論,只是我被算作當代文學家而已。王淦昌先生比我年長50歲,論輩分屬於我爺爺輩。

雖然與王淦昌是同鄉,又幾度居住在其“近鄰”,然而真正與這位神秘的科學大師相見,並不容易。在他從事核試驗的幾十年裡,我們這些人根本不可能與其接觸。“我們也是幾年才見一兩回”,他的子女告訴我。

“來來,給你這個小老鄉看看這些”

1997年的時候,我還是一個並不太著名的作家,但也有些名氣。似乎由於家鄉人“吹噓”的原因,王淦昌大師有所瞭解我。於是到他家後,王老十分開心,原因是“我們常熟的‘一文一武’終算見面了啊!”——他的原話。

“豈敢豈敢,您是大科學家,我是小小的文人。”在原子彈、氫彈製造者面前,我覺得自己弄幾個文字的實在顯得太渺小。

“哎呀,你可別小看了作家!你們這些人厲害,我就編不出故事!我笨得很。你看,我現在都不會計算機!”王老竟然這樣謙虛。

老實說,當時我的臉非常紅。同時又在想:像他這樣把原子彈都能造出來的科學巨人,為什麼在一個剛剛認識的人面前如此坦誠地亮出自己的“弱點”與短處?這樣的人,不可能不被人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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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給你這個小老鄉看看這些……”就在我陷入窘境和思考的片刻,只見王老先生搖晃著身子,雙手抱著一大沓書卷與資料,從裡屋朝我而來。

“這是什麼呀?”我問。

“研製原子彈的東西呀!”王老隨口而出。

“啊——”我一聽,竟然大聲叫起來,並連連往後退。“這……這可是絕密東西!我、我不能看……”當了十幾兵,知道什麼是“機密”、什麼是“絕密”。造原子彈的東西絕對是“絕密”之“絕密”。軍人的職業習性,令我此刻全身毛骨悚然——那可是國家最核心的機密呵!

“哈哈哈……有趣!有趣。”哪知執握“國家機密”的王老大笑起來,然後只見他輕輕地將手中之物放在桌子上,一邊樂,一邊有些氣喘吁吁地對我說:“我知道你看不懂,所以給拿出來讓你見識見識!老鄉嘛,我不能騙你是不是?”他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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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我也跟著笑了。這當口,我才發現:原來我的老鄉、科學巨人也是位非常幽默之人。

“坐坐!我們來講講吧!”王老之所以對我“特別”,是因為我們見面一開始就用“常熟土話”對話。在異地他鄉,能夠用熟練的家鄉話對語,實在是種美妙的“鄉愁”享受。

“有趣!我們倆用常熟話講真有趣”

當時王淦昌已經90歲高齡,但根本看不出絲毫的“老態龍鍾”之感。我們交談間,時不時的有電話響起。王老生一聽電話聲,“蹭”地就能從椅子上站起去接電話,隨後又會去涼臺邊跟“媽媽”說一句話。

他的“媽媽”就是他的妻子——“我一直跟孩子們一樣稱呼她……”王淦昌先生的夫人吳月琴,比他大三歲,我到王家那年她老人家已經93歲,聽力和體態顯老,坐在涼臺的椅子上。

“媽媽,這是常熟小老鄉!年輕的大作家!”王淦昌先生有趣地躬著腰,湊在妻子的耳邊說著。

“好婆——阿曉得何家市呀?我是何家市人!”我用常熟土語,告訴她老家的一個小地名。我看到老人家眼睛一亮,然後朝我點點頭。

“哈哈,有趣!有趣!她還記得何家市……”王淦昌這時歡得直搖晃起身板,像個天真的孩童。後來我才知道,他特別喜歡說“有趣”二字。或者說,“有趣”是他的口頭禪。

何建明:我為何要再寫老鄉王淦昌

王淦昌在支塘中學門口留影

“有趣!我們倆用常熟話講真有趣……”聽人說,上了年歲的人,越活越孩童化,王淦昌似乎也是。他跟我說話時,常常流露出孩童般的天真,這讓我心境放鬆許多。

“過去他們罵我‘臭老九’,我有點生氣。但後來就不生氣了,因為我們是常熟人,本來就是‘老九’言子的後代嘛!你說是不是?只是他們在我們‘老九’前面放了個‘臭’字,這就變得不好啦!有趣!有趣!”他的嘴裡又是一串“有趣”。

看來日常生活中的科學巨人真是個有趣的人。

“來來,我給你寫點字”

大科學家王淦昌的真實、直爽和有趣,令我的初次採訪大獲收益,留下深刻印象。“來來,我給你寫點字……”告別時,大師拉著我的手,有些捨不得似的這樣說。

太令人興奮了!我趕緊遞上小本本,並在巨人的身後,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寫著—— “希望你將來成為大文豪!”

何建明:我為何要再寫老鄉王淦昌

王淦昌先生寫完最後一個字後,笑眯眯地將本子遞給我,親切而溫暖,也有幾分期待。那一刻,我真的非常感動,我們相差50歲的一對“常熟老鄉”,似乎有些往年之交的意味。

“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呀!”當時我真是沒有想到當文豪的勇氣與理想。

“能的能的!只要有恆心,鐵棒磨成針”王老先生邊笑邊對我說話。這是我與王淦昌先生的最後對話。

——選自四川科學技術出版社《驚天動地的“兩彈”元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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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何建明,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長。三十餘年來出版四十餘部文學作品,代表作有《時代大決戰》《那山,那水》《驚天動地的“兩彈”元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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