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資訊戰（第四章第一節）

第四章 江都政變，隋王朝謝幕

第一節 楊廣知天命

公元618年，也就是大業十四年，這一年楊廣五十歲。

按照中國傳統的說法：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這一年是楊廣的“知天命”之年。

應該說，楊廣是一個知天命的人。每個王朝的覆滅，都伴隨著末代皇帝激烈的垂死掙扎，唯有大隋，一個曾經非常強大的王朝，它的皇帝沒有掙扎。

楊廣確實很少聽到戰況一類的聲音，也許是真的全被遮蔽掉了，也許是楊廣心裡很明白。

楊廣是個聰明人，他清楚大勢已去，細節無關緊要，所以他故意不聽。

楊廣在江都的離宮建了一百多座別院，每個院子都美女常住、美酒佳餚常備。楊廣每天讓其中一個院做東，帶著蕭皇后和嬪妃一個院一個院地宴飲作樂，天天喝得酩酊大醉。

很難估計楊廣是真的很歡樂，還是故意喝醉，不讓自己太痛苦。

楊廣通曉天象。就在大隋滅亡的大業十四年，有一天夜晚，楊廣與蕭皇后一起仰觀天空。

楊廣對蕭後說：“外間大有人圖我，然我不失為長城公（陳叔寶），卿不失為沈後（陳朝皇后沈婺華），且共樂飲耳！”

他是有當亡國之君的覺悟的。

還是這一年，有一天楊廣照鏡子，忽然冒出一句話：“這麼好的頭顱，輪到誰來剁下去呢？”（好頭頸，誰當斫之？）

蕭後問他為何說出如此不祥之語，楊廣說：“貴賤苦樂，更迭為之，亦復何傷！”

從大業十二年南巡，到大業十四年春天，楊廣已經在江都（揚州）呆了快三年了。

楊廣帶來的禁衛軍都是關中人，是大業九年擴充軍隊時招來的，身強力壯，驍勇善戰，號稱驍果軍。大業十二年隋煬帝下江都時，虎賁郎將司馬德戡（kān）統領一萬多驍果軍將士作為禁衛軍隨行，駐紮在江都的東城。

楊廣喜歡江南，可是驍果軍官兵們思鄉心切。他們看楊廣根本沒有回鄉的意思，忍不住想逃跑。

首先率部西逃的是禁軍郎將竇賢，結果被楊廣的騎兵追了回來，斬首示眾。

這個懲戒沒有嚇住將士逃亡的心，相反，它給了將士們一個提示：自己跑是跑不掉的，萬一被抓回來要殺頭，要跑就大家一起跑。

有人按照這個提示，開始廣泛煽動。這個人就是驍果軍首領，虎賁郎將司馬德戡（kān）。他首先煽動兩個好友，一個是虎賁郎將元禮，一個是直閣將軍裴虔通。

司馬德戡說：“如今士兵人人都想逃亡，如果我告發，洩露出去會被士兵殺了；要是不告發，一旦事發，也難逃滅族之罪。告與不告，都難保一死。還有，我聽說關中已經淪陷，李孝常因為投降李淵，皇上就逮捕了他在朝中為官的兩個弟弟，準備處死。我們都有親屬在關中，萬一他們中有人步李孝常之後塵，投降叛賊，那我們豈不大禍臨頭！”

元禮和裴虔通也很恐懼，問：“事已至此，該怎麼辦？”

司馬德戡說：“大家一塊逃！”元禮和裴虔通點頭：“善！”

插一句介紹：李孝常是隋朝大將李圓通的兒子，隋朝末年任華陰縣令，官不大，但他手中掌握重要的糧倉：永豐倉，他歸降李淵後，隋煬帝將他弟弟全部殺死。

大隋很多貴族都是通家之好，李孝常也不例外，他的夫人和李淵竇氏夫人的同宗同族，他和李淵有親戚關係，降唐後被封為義安王、利州都督。

但他不買李世民的帳，玄武門兵變後，李孝常與右武衛將軍劉德裕、監門將軍長孫安業等人密謀利用禁軍反叛，被李世民鎮壓，兵敗被殺。

為什麼提李孝常？在即將發生的江都政變中，禁衛軍起關鍵作用，後邊我們要說到玄武門兵變，玄武門兵變之後，李世民的位置並不穩固，和李孝常一同謀反的，就是掌握禁衛軍的右武衛將軍。

所以李世民必須立刻給禁衛軍換血，右武衛將軍換成程咬金，左武衛將軍換成秦叔寶，這兩個人對穩定大局起到了關鍵作用。

一個大規模逃亡計劃，就在驍果軍的策劃下啟動了。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他們的行列，幾乎各個部門的基層文武官員都捲入了這個計劃，有太監，如內史舍人元敏，有軍官，如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秉，有管玉璽的，如符璽郎李覆、牛方裕，甚至有太醫，如醫正張愷等。

由於參與逃亡計劃的人實在太多，問來問去，大家全是同道中人，所以逃亡計劃就從秘密轉為公開，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也毫不避諱，熱烈討論。

有個宮女看不下去，只好報告蕭皇后：“外間人人慾反！”

蕭皇后聽完，跟沒聽見一樣，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宮女再三催促皇后採取行動，蕭皇后不耐煩了，說：“你樂意向誰報告，就儘管去報告吧！”（任汝奏之）。

宮女得了這句許可，立刻就越級上告，直接找到楊廣，向皇帝稟報。

皇帝一聽，當然很生氣，後果也很嚴重。有人為此掉了腦袋。就是那個告密的宮女。

後來又有既忠心又不怕死的人，向蕭後稟報，蕭後說：“天下事一朝至此，無可救者，何用言之？！徒令帝憂耳！”

從此再也沒人多管閒事了。

這時的楊廣和蕭皇后，是真的糊塗還是裝糊塗，自己判斷。歷史沒有寫出明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