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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你看了一輩子的字,竟然都是一位哈爾濱老人寫的 | 重新整理認知

  • 由 新晚報 發表于 籃球
  • 2022-03-27
簡介匾上的字是“亨得利”,唐可告訴他,那是父親一生中最摯愛的作品

菜字繁體字幾畫

哈一百、老哈站售票廳、亞細亞電影院、亨得利、道里菜市場……

你每天都在這座城市裡穿梭,但你不一定仔細看過這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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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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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哈站售票廳

他的父親,是曾為這座城市寫下滿滿一城字的人。

而那些字,隨著父親的離開,終將成為埋藏於這座城市的時代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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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6

即將去央視實習的餘春生,不久前看到一段“中央廣電三臺合一揭牌儀式”的影片。新匾旁邊,那塊被鏡頭一掃而過的舊匾,卻引起了他和同學們的注意。

他記得這塊匾“好老了”,隨手上網查了一下。這塊手寫的“

中央電視臺”

牌匾,在 1983 年央視採編中心落成時就有。令這個黑大傳播學男生感到意外的是,

五個字竟出自哈爾濱的書法家之手,名叫唐儉通。

這讓餘春生萌生一個想法:他要和同在《新晚報》實習的搭檔馬延君一起尋找這些匾,把老人留給這座城市的記憶拍成一個短片。

唐儉通1925 年生於山東掖縣一個書法世家,父親唐乃備是民國有名的“掖北一支筆”。唐儉通十幾歲來到哈爾濱,跟俄羅斯人學油畫,之後從事美術裝潢設計。他設計的商標拿過不少獎,連獎狀都是他設計的。“當時哈爾濱那些能叫得上名字的品牌,都請父親設計商標。所以父親真正出名的,還是他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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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儉通的兒子唐可

“這是父親設計的‘太陽島啤酒’商標,你看這上面是松花江最早的帆船,現在沒這種船了……”唐可從另一隻紙口袋裡掏出一疊泛舊的水彩畫,“這是松花江,這是哈爾濱的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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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蒼勁有力的字,變成一幅幅匾,最終濃縮排這些泛黃的照片裡:中央電視臺、北京京信全聚德、中國工商銀行、哈站售票處、大慶火車站、亞細亞電影院、道里菜市場、岳陽樓 …… 牌匾的照片多達幾百幅,唐儉通當年寫下的匾遍佈全國各地。特別是“哈爾濱第一百貨商店”,寫於1978年。它是文革後哈爾濱第一塊手寫匾,也使當時千篇一律美術字匾有了一抹亮色。

父親的命運,

早已和時代的洪流交織在一起

在唐儉通的所有照片中,餘春生首先注意到的,是老人與牌匾的一張合影。匾上的字是“亨得利”,唐可告訴他,那是父親一生中最摯愛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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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照片裡的唐儉通,背對“亨得利”而立,微笑不語。那時他常跟兒子講起那三個字的“玄機”。那是唐可記憶中,父親難得快意暢言的時刻。

當年寫下“哈一百”之後,求字的人踏破了唐家門檻。作為傳統文化中的一朵奇葩,剛剛復甦的匾額文備受追捧。小小一方匾,是承載中國上千年曆史的城市人文藝術,融匯著書法篆刻、建築學與詩文辭賦。

唐可記得,那時父親已逾五旬,常常站在桌前創作,一寫就是一整天。古人云“字比畫難”,在於字要用線條去表現藝術感。很多人喜歡寫繁體字,“亨得利”這三個字偏偏筆劃少,豎多,鉤多,考驗功底。唐儉通融合了隸書、魏碑、楷書,為這三個字分別設計出不同的變化,耗盡心力。當年這塊匾往老道外這麼一掛,很多人紛紛站在匾下仰著頭,一看就是一兩個鐘頭,被其中筆墨恆姿深深吸引。

4年前,唐可帶著父親和母親去那塊匾前合了張影。那是他們一家人最後一次看到那塊匾。不久後,隨著當地拆遷,匾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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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年唐儉通和妻子最後一次與“亨得利”合影

平日以行書居多的唐儉通,那次寫給央視的那五個字,用的是隸書。當年央視採編中心剛落成,面向全國徵集題字,要求端莊大氣,體現國家門面。唐可告訴餘春生,“按你們年輕人話講,就是很多人參加‘海選’,最後是父親 pk 掉了這些高手們”。

不是所有寫書法的人都能寫匾。這五個字每個要放大到 3 米 ×3 米。但那年月沒有投影技術,要先把字寫到紙上,再用人工打格將字等比例放大,再製成大字安裝到匾上。這對書法字從佈局和美感方面都是極大考驗,筆劃稍有不合理,放大後就會分崩離析。“父親是美術設計師出身,可能對美天生比別人敏感。”

書法寫得古樸容易做到,俏皮也容易做到,兩者兼具則要書法者具有厚重的書法功底、與生俱來的審美天賦與人字合一的穩重秉性。彼時唐儉通的字在哈爾濱已經很出名了,並且自成一派,端莊、古樸、厚重,又靈氣十足。然而,他還是熬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冥思苦想,寫了撕,撕了寫,才最終有了“中央電視臺”的威嚴莊重,內蘊深厚,剛柔並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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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可記得父親寫完“中央電視臺”沒多久,央視著名主持人方明還專門做過一期節目,詳細介紹了這塊匾背後的故事。“也是因為這期節目,當時很多人才知道字是父親寫的,掖縣老家的老鄉們都知道了,大家都覺得特別驕傲。”唐可說,當年那場轟動全國的“海選” 中,有很多是現在人們耳熟能詳的書法家。但父親生前極少向人談及此事。唐可覺得,那段“為國家寫字”的神聖經歷,在父親看來,算不得什麼值得銘記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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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國家寫字

↑ 唐儉通得過的獎狀,有的獎狀都是他設計的

有相當相當長一段歲月裡,他很不理解父親。小時候也是。他有一次隨父親出去現場設計,對方派了輛當時很罕有的小轎車來接,他當時很興奮。結果父親勞累了一天,回來卻執意請司機將車停在離家很遠的衚衕口,下車牽起兒子的小手,步行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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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於 1999 年的尚志碑林為我國北方最大文化碑林,彙集了中國各時期著名書法家的作品。唐儉通的書法作品 2005 年被尚志碑林收錄後,一家人合影留念。

“父親為人謙和,不善拒絕別人。但很有性格,不是什麼人都能拿到他的字。”唐可說,要看對方是不是“正經人家”。不是的,父親不給寫。有的給寫了,但不落款。

“通鄉商店”是唐儉通寫的最後一塊匾。這個商店當年是個小二樓,唐儉通最早給它寫過一幅很有氣勢的匾字,只不過一棟小樓帶一張大匾,遠遠看有點兒不搭。這家國企後來經營得一直不錯,從小二樓變成大商場,商場領導認為是大匾帶來了福氣,一心要找當年寫匾的人。唐儉通那時已年近九旬,聽說這事兒特別高興,重新給寫了一個。這塊匾,也成了他的封筆之作。

他寫匾額將近四十載。終還是寫不動了。

其實這幾十年父親的創作過程一直非常辛苦。唐可最敬佩父親的一點,是他不論達官顯貴還是市井商販,始終一視同仁,一定要把字寫到最好,才放心交給對方。儘管晚年已經是公認的書法大家,但父親仍能為了一塊匾,不分晝夜去鑽研。

他將父親珍藏的字帖託在手心。這是父親從顏真卿真跡上拓下來的寶貝,也是唐可小時候臨摹過無數次的教本。父親直到晚年,仍堅持每天臨摹《多寶塔碑》《蘭亭序》和《勤禮碑》,揣摩古韻同時,尋找新的美感表達。字帖上很多字旁邊都有父親輕點上去的小點,為了讓家裡的小輩知道哪些字是完好的,可以臨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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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一生的情緒都宣洩進字裡了

現在,唐可每天臨摹父親的字。他試圖從字裡行間去感受父親的呼吸。他知道父親其實脾氣倔強,但他極少聽父親抱怨。父親 30 多歲突發腦出血,86 歲那年患過一場重病,但一路堅強地熬過來。唐可覺得,父親長壽的很重要一個原因,是他將一生的情緒都默默宣洩進字裡了。因此他曾一直覺得,父親會這樣一直陪伴他,長長久久的。

↑ 唐儉通 50 歲寫的字帖

這段城市歷史被沖淡了,

對於兩個年輕人要給父親拍短片的事,唐可一開始是拒絕的。父親從不對任何人張揚半分,一生也沒有那些“轟轟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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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從未凋落

“現在的匾做得簡直太容易,電腦設計,想要什麼字有什麼字,三四十塊錢搞定”。餘春生和馬延君還為此做了哈爾濱牌匾市場調查。“科技讓牌匾華麗無敵、個性無敵,可是它們再也不是承載歷史的藝術品了。”

那些和唐儉通一樣為它們傾盡一生的匠人,連同那些消失的牌匾一起,也不在了。

對已經失去父親的唐可來說,這是殘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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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照片

餘春生和馬延君最終只找到幾塊唐儉通的匾。不過欣慰的是,他們輾轉得知“亨得利”的匾雖拆了,那三個字被保留了下來。

在他們拍攝短片的最後一個鏡頭,唐可重回道里菜市場。他站在父親的字下,沉默良久。最後,他對兩個年輕人說,當年父親那滿滿一城字,終將隨著這座城市,成為回不去的記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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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馬延君不這麼想。

就在接到這次採訪拍攝任務之前,她和幾個同學返校時曾落腳哈東站。出站一起等車時,他們突然發現了身後“哈爾濱東站”那五個大字。幾個大學生當時覺得這字“顏值好高”,實在太喜歡了,還拍了不少照片。而直到她和餘春生採訪時才知道,這五個字寫於30多年前,寫字的人正是唐儉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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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合影

她把這段故事寫進微博裡,很快被同學和老師刷屏了。“大家都說,老人的故事很像電影《芳華》。他或許很少被提起,但不應被忘記。”

她和餘春生在短片開頭寫下一句話:這段城市歷史被沖淡了,但從未凋落。

↑《新晚報》實習記者餘春生和馬延君在採訪唐可現場

實習生 馬延君 餘春生 新晚報記者 王坤 文 / 攝 / 影片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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