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無神論史》連載69——辛亥革命徹底廢除祭天、祭孔

編者按：

為宣傳科學無神論，從9月10日起，我們將連載李申的專著《中國無神論史》。李申，1946年4月出生，河南孟津縣人。1969年畢業於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原子物理系；1986年畢業於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世界宗教研究系，獲哲學博士學位；2000年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儒教研究室主任。2002年轉任上海師範大學哲學系教授。現任中國無神論學會顧問、國際儒學聯合會顧問、中國反邪教協會副會長。

第十三章 明清時代的無神論

十六、辛亥革命徹底廢除祭天、祭孔

辛亥革命以後，新的共和國建立。共和國中沒有皇帝，也就沒有了天子。沒有了天子，也就不再祭祀上天。在中國延續了大約兩千年的天壇，被廢棄了，改成了供一般民眾遊覽的公園。如同清朝政府被推翻，沒有了皇帝，自然也沒有了什麼宰相、尚書之類，更下面的什麼巡撫、縣令之類，也變了稱呼一樣；天壇被廢，底下的地壇、日壇、月壇，還有各地的社稷、山川之類眾多的神壇，以及所謂五嶽、四瀆之類的神廟，也都因為無人祭祀，而遭到了廢棄。這是中國有史以來社會最重要的鉅變，也是中國宗教有史以來的最重要的鉅變。這次被取消的，不僅是淫祀，而是至少兩千年來的正祀。這些被取締的神祇，過去都認為他們是人間吉凶禍福的主宰，特別是王朝的興亡。然而他們被取締、不再有人祭祀以後，竟然都默默地接受了人給他們安排的命運。如果說清朝政府的殘渣餘孽、遺老遺少還不時地翻起點懷舊甚至企圖復辟的浪花，這些神靈則全都一聲不吭，保持著絕對的安靜和順從。而這樣巨烈的變動和神祇們絕對的沉默，也讓人們明白了一點，那就是，這些神祇原來並不存在，都不過是農夫樹在田間的稻草人。從這個意義上，辛亥革命，也是中國古代史上最大的一次無神論行動。

伴隨著天地日月壇廟的被廢，被廢的神祇廟宇之中，還有一尊特別引人注目的，那就是孔廟。

新的共和國不祭天，自然也不祭孔了。雖然像袁世凱、康有為這些人還不斷掀起點小風浪，但是如同皇帝被廢已經無法恢復一樣，國家傳統的祭天、祭孔制度，是再也無法恢復了。由於天地日月等等祭祀，過去僅僅是皇家的專利，所以這些壇廟的被廢關注的人也不多；但孔廟是讀書人專祭的神廟，而讀書人又是特別能夠在社會上發聲的人群，於是，辛亥以後，為孔廟被廢鳴冤叫屈的聲音，就特別的響亮。由北京師範大學歷史系中國近代史組所編《中國近代史資料選編》，收集了辛亥革命以後孔廟被毀、孔祀斷絕以後、儒者們悲痛呼喊的材料，茲摘錄數則如下：

自南京教育部廢止講經讀經功令一頒，薄海從風，有逾天憲。孔子之廢祀者有矣，孔廟之毀位者有矣。視學者改良校章，注重此點，掃穴犁庭，唯恐不盡。（《常子襄先生與本社商確（榷）進行椷》，《宗聖匯志》第1卷第2號《紀載》第6頁，1913年出版）

自國體嬗變，政號共和，操教育之柄者，貿貿然議廢孔祀，攘奪祭由，禁止讀經，毀拆聖廟。上行下效，舉國若狂。（孔教會澳門支會：《創辦孔教學校弁言》，《孔教會雜誌》第1卷第8號《孔教新聞》第10頁，1913年9月出版）

（南京）金陵初復……其時推翻孔教之聲不絕於耳。（《姜曙東先生來書》，《孔教會雜誌》第1卷第4號《叢錄》第八頁，1913年5月出版）

（上海）明煇置身教育，於今十載，……而不見孔子於學堂，則自去年始；不與學生拜孔子，亦自去年始。去年何年？孔子誕生二千四百六十三年，即中華民國元年也。教育者相與謀，不奉孔，不拜孔……（上海姚明煇《廢孔教育之大危》，《孔教會雜誌》第1卷第2號《時評》第1頁，1913年3月出版）

（上海孔廟）乃自比年以來，漸就湮廢。光復之初，頗遭蹂躪，至以黌舍為駐兵之地，泮水為飲馬之池，……今則荊棘弗剪，榛莽塞途。（上海縣議會副會長李右之《修葺孔廟之建議案》，載《宗聖匯志》第1卷第5號《叢乘》第4頁，1913年9月出版）

（湖南）福黎前在湖南內務司任內，見各處文廟，兵隊雜居，學生寄宿，甚或改作新劇團，演唱戲劇。或佔為女學校，曬晾穢汙，觸目傷心，令人垂涕。……其餘各省州縣之類此者，想亦不少。（《尊崇文廟案》，《孔教會雜誌》第1卷第11號《叢錄》第18頁，1913年12月出版）

（河南）近者文烈奉令出巡，周行所屬，見夫各縣孔廟，類皆頖壁荒涼，門庭汙穢，鞠學宮為茂草，委禮器於荊榛。甚或窶乞棲遲，牧樵遊憩。（《河南巡按使田文烈呈擬以辦學人員暫兼孔廟奉祀官以資典守而節經費文》，見《宗聖匯志》第2卷第2號《叢乘》第5頁，1915年6月出版）

自從人類由於貧富不同而被劃分為不同的群體以後，對於同一件事情，至少都有兩種不同的態度。懷舊者悲痛於已有的逝去，望新者期待著新事的到來。辛亥革命到現在，一百多年過去了。中國現在的狀況，也是對當年不祭天不祭孔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做出了最有力的註解和說明；同時也是對神祇是否存在的一個最有力的證明。儘管直到今天，仍然有不少人主張恢復儒教，有不少人說他們證明不了神祇的存在而無神論者也證明不了神祇的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