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文化｜水的承諾

水的承諾

“小水” 專案一上馬，領導決定讓他負責解決一山村飲水問題，樂得他一整晚沒睡好覺，原來那是他的老家，這裡不僅度過了歡樂的童年，還封存著一段無法抹去的情結，他暗暗慶幸有機會讓他兌現兒時的那句諾言。

下鄉已經習慣的他，這次總覺得很興奮，他帶著一種使命完成這趟差事，更帶著一種心願回一趟老家，儲存完好的等水情景記憶猶新，恍如昨日，心情總也平靜不下來，從未有過的使命感，光榮感，情親感。

這是典型的後高山，遠離縣城。幾十戶人家幾乎住在山頂上，百十號村民沒白沒黑地在那沒一點兒整塊的坡地上折騰，下山就像出一趟遠門。祖輩們沒怨言，晚輩們也就習慣了。這裡很容易想到的是飲水問題，常說滴水貴似油，而他們一年四季都缺水，唯一的那口井麻線粗的水流，供養著幾十戶人家和牲畜的生存。因為缺水男青年找物件困難重重，女孩更是早早地出嫁。

沒見過世面的山裡人做夢也沒曾想過在他們的腳下修起了高速公路，挖隧道使山上僅有的泉水盡數遺漏，真是雪上加霜，沒有了一絲水源，村民怎能生存，他就是帶著飲水援建任務回老家的，能見到曾經朝夕相處的夥伴們自然親切異常，能為家鄉人排憂解難又是何等的自豪，回味兒時等水的樂趣 更使他心潮起伏。

濃濃的霧遮住了山，遮住了河水，遮住了前方的路，車在山腳停下，面前就是那座又高又陡的山了，那條曲曲彎彎的小路像似從天上垂下來的，老家就在山頂上，一座土牆石板屋。

好不容易爬上山頂，他已經全身被汗溼透了，顧不上和鄉親招呼，徑直朝已經被濃濃的竹林籠罩的那口古井匆匆走去，還是那條小路，顯得還是那樣的熟悉。這是一片老竹林，密密麻麻的竹條挺拔而蒼翠，蔥蘢茂密的枝葉織成一幅厚厚的冠網，炎炎烈日奮力刺射，透過絲絲縫隙縷縷柔弱的光線隨著竹枝的搖曳在竹林裡閃現，微微風動，竹林裡瀰漫著絲絲清涼，叢枝中躲藏著各種小鳥，翅膀拍打竹葉時時傳出沙沙的聲響。

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的親切，他忘記了疲勞，不經意間來到了竹林深處的那口井前，長滿雜草覆蓋著井口，扒開草叢井裡還是草卻沒水的影子，一絲清涼變成了一絲淒涼，今非昔比，過去的影子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情趣盎然的等水故事恍如昨日。

早年這口井一天能接十擔水，遇到乾旱時就少多了，所有的小孩除了上學時間都習慣於提著水桶在這裡等水，井底裡沒有存水，積一點就被守候在井沿的用瓢舀走了，不專心的很難等滿一桶水。孩子也樂得做這樣的事，人多好玩，男孩子喜歡打豆兒這種遊戲，女孩喜歡玩抓子兒遊戲，驚訝聲，喝彩聲，爭執聲不絕入耳，早把等水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竹園成了孩子們的樂園。

他是個性格內向的孩子，喜歡獨自逗著樹上的鳥，無意間猛意識到那熟悉的喧鬧聲消失了，他回過頭髮現了奇怪的一幕，所有的夥伴停下了手中的遊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井邊彎下腰舀水的小姑娘，天呀，小姑娘單薄的長褲，正從襠處裂開一條長縫，又沒有穿內褲，女孩最隱秘的部分全露出來了，在男孩子眼裡這是一道迷人的風景，他們大氣不敢出，女孩們都漲紅了臉，一時也不知道咋提醒那個小姑娘。好不容易舀起半瓢水，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探起身，看見大夥兒那異樣的眼神好是莫名其妙，隨即她意識到什麼，伸手摸一下下襠，羞得她恨不得找個縫兒鑽進去，顧不上已經等滿的半桶水，捏著褲子往家裡跑。

她是這村裡公認的漂亮小妞，男孩們心中的小公主，打小起他就深深地喜歡上她。遇上這樣尷尬的事，小姑娘難過極了，他追上前去安慰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對小姑娘許下諾言說：“我將來一定讓你有水吃，不讓你等水，看他們誰敢笑話你”，小拳頭舉得高高的，小姑娘仰起彤紅的臉蛋，眼眶裡噙著淚花，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幾十年過去了，他們並沒有走到一起，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可心中仍儲存著深深地眷戀，幼小的心靈裝滿了天真和友愛。

一陣沙沙的腳步聲使他從深思中回過神來，村上的幹部和鄉親聞訊趕來看望這位土生土長的“公家人”，他說明了來意，他們聽了自然是心花怒放，連忙招呼家裡歇息。他早已心急如焚，趕著合計飲水的事，得知右側約三里地的山溝裡有水源，那地方他知道，幾個人立刻趕去檢視，果然有一線清泉，他大喜過望，準備連夜完成飲水方案。

晚上，村長吩咐家人備了一桌飯菜，叫上村裡幾個有威望的來陪這位分別了幾十年的家鄉客人，攏來一看，都是童年泡在一起的夥伴們，這下話題可多了，小時候的惡作劇依然使他們銘記在心，最有趣的還是大夥扎堆等水的故事，這更引起了他的感觸，也似乎想起了什麼。俗話說，無巧不成書，他竟然遇見上牽掛了幾十年的她，那位使他許下諾言的小姑娘，原來成了村長的愛人，晚飯的時候，從她那興奮的眼神裡能看得出她把兒時的那句話牢牢地記在心上，這下好了，總算了卻了心願，他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輕鬆。

半個月後，飲水工程竣工，這山上家家戶戶都用上了自來水，鄉親們不再為飲水發愁，幾十年前的那位美麗小姑娘現在再也沒有了委屈的淚水，那份承諾也成了永久的記憶。

（黃良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