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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詞“俗”之淺論——因為俗,所以真。

  • 由 疏影林下 發表于 籃球
  • 2021-12-31
簡介細讀柳永詞,他的詞確實俗:在題材內容上,大量描寫市井曲坊生活,尤其是勾欄瓦舍的煙花女子的生活

俗組片語什麼意思

以後人的眼光回望,在北宋詞壇上,柳永是極濃豔的一筆,他的詞作成就很高,卻又免不了因“俗”而落人詬病。李清照認為他的詞“詞語塵下”,黃升雲說他的詞“多近俚俗”,孫敦立認為柳永詞“雖極工,然多雜以鄙語”。

細讀柳永詞,他的詞確實俗:在題材內容上,大量描寫市井曲坊生活,尤其是勾欄瓦舍的煙花女子的生活;在語言上,多用市井方言俗語,以俗語表現俗情,比如說“恁”“怎”“伊”“消得”等等用詞。還有在創作方法上,他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多采用鋪敘的方法。

柳永詞“俗”的形成,原因頗多。

首先,柳永所處的時代,是“號為本朝至平極盛之世”的仁宗朝四十年,這個時期社會安定、經濟繁榮、市民階層壯大,人們轉而追求精神生活,於是歌臺舞館,酒樓瓦舍,比比皆是,柳永長期混跡在市井之中,所以他的詞作會故意去迎合市民口味,從而呈現出同時代大不相同的市井風氣。

其次是柳永人生的不順:青年不得志,客居京都,流連坊曲;中年沉淪下僚,宦遊各地,羈旅行役,可謂是終身潦倒不遇。這樣的人生遭遇讓他只能寄託市井生活,在煙花巷陌處放縱風流。他的環境周圍接觸的都是青樓女子、市井小民,他的詞作也放浪形骸,極為露骨豔情。

這與同時期的晏殊有著大大的不同,二人生活在同一時代,但晏殊是“富貴優遊五十年,始終明哲保身全”的有修養的文人士大夫,他的生活是雍容閒雅的,故而表現的多是士大夫的詩酒生活,是充滿了美好情趣的富貴氣象,是高雅溫潤的秀麗風流。就像優渥生活裡的曹丕寫不出倍受迫害之下仍心懷抱負的曹植的“骨氣奇高”一樣,在市井中慘淡容身的柳永也無法表現士大夫高雅雍容的生活和氣度。

還有柳永個人的性格,他放蕩狂妄,不成規矩。“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鶴沖天》)他像古往今來大多數鬱郁不得志的文人一樣,自詡滿腹才華,天生下來就是要做宰輔定天下的。所以他在屢試不中的打擊中,只能放肆自己的人生,沉迷青樓酒館,自認為“風流事,平生暢。”

然而,俗到極致似乎也帶了更多的真實在裡面。

在我看來,柳永詞“俗”也俗出了不一樣的境界。

首先,他的詞作中表現了生動廣闊的社會風貌。比如《望海潮》寫“煙柳畫橋,風簾翠幕”、“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寫盡了杭州的山水景緻和城市富庶。除此之外,北宋的許多大型城市裡那些綺靡的都市生活和多彩的市井風情,也可以在柳永詞作中找到精彩的描述。而很多士大夫文人的目光僅限於精緻的貴族生活,他們的作品裡也就缺乏這樣的內容。所以柳永的“俗”詞一定程度上也擴大了詞內容的表現範圍。

其次,我覺得最重要的,柳永詞因為“俗”,所以表現的很多都是真情實感。

可能正是因為沒有了身份的枷鎖和社會的束縛,他成為了一個真正的人。他切切實實地活在社會的角落裡,滿世浮華入眼,輕筆落處,盡是剖開的真情和真心。他不用書章典句給自己的文字修葺閱讀的高牆,而可以漫無邊際地鋪灑自己的情感。所以他的詞往往能夠引起廣大市民的共鳴和追捧。

在他的詞中,他是漂泊異鄉的遊子,登高臨遠,“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是仕途不得志的失落文人,“忍把浮名,換了淺酌低唱。”是久嘗分別之味的苦心人兒,在渡口處“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是青樓常客、風流浪子,在勾欄瓦舍裡“且恁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他在江湖中輾轉流浪,世俗給予他的,只有最無遮攔的下層生活和最低處的真心真情。

相對比而言,以晏殊為代表計程車大夫階層普遍推崇的是“雅詞”,他們認為可以寫風花雪月,可以寫兒女情長,但是,要含蓄而不露骨,要雅緻而不惡俗,在他們看來,他只是個寫豔詞的俗人。可是,普通百姓大多沒有太高的文學修養,無法體會“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的惆悵,難以領悟“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的落寞,卻很容易感知“遇良辰,當美景,追歡買笑”的快樂。

所以他的詞流傳甚廣,“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

即使是他寫在秦樓楚館中遇見的歌妓,寫得極其露骨,極其豔情,可我覺得,這也是非常真實的情感。古代文人寫女子,多是賦予她們一定的象徵意義和理想色彩。柳永卻是實實在在具體描寫生活中遇到的歌妓,如《木蘭花》中,“心娘自小能歌舞”“佳娘捧板花鈿簇”“蟲娘舉措皆溫潤”、“酥娘一搦腰肢嫋”,直書歌妓的名字、技藝。他了解她們的技藝,欣賞她們的姿色,也瞭解她們的心願,更同情她們的遭遇。他寫歌妓對平凡美滿的家庭生活的眷戀:“早知怎麼,悔當初、不把雕鞍鎖。向雞窗,只與蠻箋象管,拘束教吟課。鎮相隨、莫拋躲,針線閒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定風波》),他還寫那些女子委身青樓的不得已和對正常夫妻生活的嚮往::“何妨攜手同歸去。永棄卻煙花伴侶,免教人見妾,朝雲暮雨”《迷仙引》)。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他筆下的人物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一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這一點反映到詞中,雖然世俗,卻又很真實,讓人覺得,這些人就活在他的筆下。

正因為這些“俗氣”的真情實感,所以柳永詞體現出了不一樣的真,也讓柳永成為一個鮮活的人。就像歐詞中被後人批評的香豔之作,雖有損他“一代儒宗”的形象,但也讓他更加真實更加可愛更加鮮活不是嗎?

所以柳永詞之“俗”,是通俗、市俗,但不是惡俗,不是低俗,他的“俗”體現出生而為人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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