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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著齋日記|之廿 列車

  • 由 讀食 發表于 籃球
  • 2021-12-24
簡介這個遊戲裡,當然還有一些盲目性,除非我整個人趴在地上,打上手電,才能有目的的找到一本想要看的書,可你看得出來,我現在只是想要消磨時間,聽誰嘮叨不是嘮叨呢——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好笑,兩腿岔開,又抬起來,雙腳像殘廢了的芭蕾舞演員一樣翹起,腳

廿要怎麼讀

睡不著齋日記|之廿 列車

我應該是一個老人了,在這列車上生活了40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窗外的白色,在農曆的八月。

今年天氣來得怪,一直到立秋,也沒開過空調,天上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一大臉盆水,猛得倒扣下來,舊世界衝了個稀里嘩啦,把人從夢境中衝上荒野,迷迷糊糊,四顧茫然。偶爾有那麼兩天,人們拿上邦迪,緊緊的貼上那個口子,天就被擠漲得泛白,有些水泡一樣的腫,還沒等你意識到,又是砰的一下衝開來,世界便又沖洗一遍。列車也只好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偶爾像是鐵軌上的船,晃晃悠悠,倒讓人特別好睡。

這條路我走得很熟了,往年這個時間,是淡灰色,漸漸染綠,次第蒼翠,大概也就兩三天吧,能看見雛鴨一樣的嫩黃,從零星散落,慢慢積攢起來,空氣裡也帶來一些潮溼的鹹腥。

今年一樣能聞到溼潤的氣味,自然比往年來得更濃,只是帶些鐵鏽味,一絲絲甜味,衝向鼻腔,又從鼻翼兩邊滑開去,從耳朵眼兒裡鑽進去,橫衝直撞,在喉嚨處泛起古怪的腥味。周圍是一片白色,包裹住能看見的每一個輪廓,直線、斜線、曲線、圓形、橢圓、正方、長方、梯形、錐體、柱體……一切迴歸到幾何學,我想不起來它們原先的功能,這是一個放慢了、拉長了的八月,讓我所見的,都變了形——也或許是從變形中恢復了原有的狀態,誰知道呢。

時間被拉長,人也就顯得無聊,只好從床腳翻一本書出來,大概讀不到20頁,就能開始打瞌睡,這樣能過去好幾個小時,是消磨的好辦法。

床底下書很多,都是年輕時候想方設法搞來的,有買的、有送的,也有撿的,看多了也沒什麼意思,就都堆起來,床睡的太久,有些踏,就拿書撐起來,撐成一整塊硬板,睡在上面,很平穩,對我的腰椎盤突出很有好處,實在無事可做,就扣扣索索抽一本書出來,從頂的緊實的書堆裡抽一個零件出來,要廢很大的力氣,但是很好玩,前後左右,一點點的磨,像是小時候玩過的積木遊戲,要是使了蠻力,一不小心塌了,是要懊惱大半天的。

這個遊戲裡,當然還有一些盲目性,除非我整個人趴在地上,打上手電,才能有目的的找到一本想要看的書,可你看得出來,我現在只是想要消磨時間,聽誰嘮叨不是嘮叨呢——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好笑,兩腿岔開,又抬起來,雙腳像殘廢了的芭蕾舞演員一樣翹起,腳尖點著地,人向前傾,屁股反而更收回去了一些,腰太直了——我說過,我有腰椎盤突出,一彎腰就疼,腦袋直直伸出去,脖子扯得老長——也可能只是我以為,實際情況多半不是如此——頭抬起來,兩眼微微45度向上,那裡是一片虛空,我與虛空對視,虛空也正在凝視我,雙手扯住肩膀向下塌,在黑暗裡用力的旋轉,那裡面可能有一條章魚,在與我對峙。

好吧,看看我釣出了什麼樣的魚獲?哦,是卡佛,短篇小說集,這個美利堅的“簡約主義”的大師,我其實不喜歡他,冷冽、刮鬍刀片一樣,在眼睛裡發出一陣陣刺拉拉的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這不是沒有感情的動物,但比一條冬眠醒轉的蛇還叫人從腳底生寒。那我喜歡什麼呢?早20年我可能回答王小波,早10年我可能回答汪曾祺,現在,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喜歡什麼,或許只要能讓我瞌睡的讀物,就是好的小說,照這麼看,今天沒中頭獎,但也不至於毫無所獲。

睡不著齋日記|之廿 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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