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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之龐春梅是“臨下驕、事上諂”嗎?

  • 由 逸趣讀書 發表于 籃球
  • 2021-12-22
簡介再者說,春梅讓西門慶“收用”,就是“事上諂”嗎

輕覷讀音是什麼

《金瓶梅》之龐春梅是“臨下驕、事上諂”嗎?

寧宗一有篇文章,名為《臨下驕、事上諂的龐春梅》(載《〈金瓶梅〉可以這樣讀》,中國文史出版社2010年2月版,第185頁),可我讀罷,怎麼也想不明白:“龐春梅怎麼‘臨下驕、事上諂’了?”即使反覆讀過,也沒讀出個所以然來。這大概是我的愚鈍吧。倘若有誰因此而考我“閱讀理解”,肯定會得鴨蛋。

寧文首先介紹了春梅的“身世”,以及她的“身份”。這自然是十分必要的。可是緊接著,便談及西門慶“收用”春梅那事兒。

寧文寫道:“西門慶‘收用’可能既有春梅的姿色、聰明、謔浪等原因,肯定又和潘金蓮為了籠絡西門慶、強化自己房裡的力量,有著太多的關係。因為西門慶剛剛流露有意‘收用’春梅,潘金蓮就順水推舟,二話沒說,痛痛快快答應了,並討好西門慶說:‘既然如此,明日我往後邊坐,一面騰個空兒,你自在房中叫他來,收他便了。’”

寧文這段文字,竊以為“問題”不少:其一,西門慶“收用”春梅,並非“潘金蓮為了籠絡西門慶”,完全是西門慶的“惡趣”或“惡行”;其二,西門慶剛剛流露有意“收用”春梅,潘金蓮也不是“二話沒說,痛痛快快答應了”,請看文字:

……(西門慶正和潘金蓮雲雨時)婦人恐怕丫頭看見,連忙放下帳子來。西門慶道:“怕怎麼的?”因說起:“隔壁花二哥房裡,倒有兩個好丫頭,今日送花來的是小丫頭;還有一個,也有春梅年紀,也是花二哥收用過了。但見他娘在門首站立,他跟出來,且是生得好模樣兒。誰知這花二哥年紀小小的,房裡恁般用人!”婦人聽了,瞅了他一眼,說道:“怪行貨,我不好罵你!你心裡要收這個丫頭,收他便了,如何遠打周折,指山說磨,拿人家來比奴?……”(第十一回)

我想,寧宗一撰寫其文時,或許並沒有讀過如上文字!倘若讀過,焉能寫出如此“肯定”的話!

再者說,春梅讓西門慶“收用”,就是“事上諂”嗎?

是否(或能否、何時)被“收用”,這是春梅能自主的嗎?這是潘金蓮能左右的嗎?

《金瓶梅》之龐春梅是“臨下驕、事上諂”嗎?

寧文寫道:“然而一旦被‘收用’,春梅的自我感覺顯然更好了,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是一個‘準’妾了,同時她內心潛藏著的心比天高、自傲和陰狠的品格也得到了異乎尋常的膨脹。她甚至懂得該出手時就出手,為了顯示自己的地位變化,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她首先瞄準了孫雪娥作為打擊和報復的物件,這也是她第一次扮演潘金蓮的馬前卒。”

請問,春梅與孫雪娥的衝突,且不論前因後果,但就該事本身而言,和她是否被“收用”有半毛錢的關係嗎?

再者說,就春梅與孫雪娥的衝突而言,這龐春梅是“臨下驕”呢?還是“事上諂”呢?

孫雪娥是西門慶的第四房小妾,其地位是遠遠高於春梅的,至多也只是望見了孫雪娥的項背。可是,春梅“諂”了嗎?不但沒“諂”,反還著實“驕”了一把!

《金瓶梅》之龐春梅是“臨下驕、事上諂”嗎?

寧文寫道:“春梅的專橫跋扈還表現在對秋菊的欺凌壓迫上。”

其實,在“對秋菊的欺凌壓迫”一事兒上,春梅也完全是在聽從潘金蓮的吩咐,很難說是“臨下驕”。

縱然就算是“臨下驕”,她也只“驕”了秋菊一個“下”。試問:她還“驕”過其他比她地位低的人嗎?

春梅是個丫頭,其地位在西門慶家當屬最低的,她沒“下”可“臨”,其“驕”字從何談起?

從文字看,春梅和小玉(吳月娘的丫頭)關係極好,屬於“朋友”性質。春梅和其他任何“下”,也都沒有任何衝突。試問:她“驕”誰了?

春梅雖然“正色罵”過李銘,並“毀罵”過申二姐,但都是“事出有因”的,其“責任”並不在春梅身上。

如果李銘不先調戲或騷擾春梅,春梅會“正色罵”他嗎?如果申二姐不先有意怠慢或輕覷春梅,春梅會“毀罵”她嗎?

就春梅“毀罵”申二姐一節,且看文字中這段文字:

……午間請了潘姥姥、春梅,鬱大姐彈唱著,在房內四五個做一處。吃到中間,也是合當有事,春梅道:“只說申二姐會唱的好《掛真兒》,沒個人往後邊去,便叫他來到,好歹教他唱個《掛真兒》咱們聽。”……不想申二姐伴著大妗子、大姐、三個姑子、玉簫,都在上房裡坐的,正吃芫荽芝麻茶哩。忽見春鴻掀簾子進來,叫道:“申二姐,你來。俺大姑娘前邊叫你唱個兒與他聽去哩。”這申二姐道:“你大姑娘在這裡,又有個大姑娘出來了?”春鴻道:“是俺前邊春梅姑娘那裡叫你。”申二姐道:“你春梅姑娘他稀罕怎的,也來叫的我?有鬱大姐在那裡也是一般。這裡唱與大妗奶奶聽哩。”大妗子道:“也罷,申二姐,你去走走再來。”那申二姐坐住了,不動身。(第七十五回)

似申二姐這般言語,這等做派,不挨“罵”會非啊!“罵”她就是春梅“驕”嗎?倘若不“罵”,那春梅就是個“鱉孫”。

《金瓶梅》之龐春梅是“臨下驕、事上諂”嗎?

寧文在春梅偶遇吳月娘等人一節,這樣寫道:“無巧不成書。西門慶死後第二年的清明節,吳月娘等‘一簇男女’到五里原給西門慶上墳,路過永福寺,而春梅也恰至永福寺,這真是狹路相逢。出乎吳月娘等人意料的是,春梅‘花枝招颭磕下頭去’。明確表示‘尊卑上下,自然之理’,拜了大妗子,又向月娘、孟玉樓‘插燭也似磕下頭去’。這說明,天經地義的封建等級觀念,已深入春梅之骨髓,並左右其言行。事實是,她被月娘逐出家門,出自自我人格價值的本能,她可以義無反顧,‘頭也不回,揚長決裂’。一旦地位變化、壓力減輕,其情感化的對主尊奴卑禮數的反撥和衝擊就又會逐步消失,她永遠記住的是,‘奴那裡出身,豈敢說怪’。”

竊以為,這真真是“奇談怪論”!寧先生竟有是想,也真真令人“匪夷所思”!

春梅無意間遇見吳月娘時,雙方的身份都已今非昔比了:一個“榮達”了,成了權勢顯赫的守備夫人;一個“落魄”了,成了敗落之家的嫠婦寡母,而此時此刻的春梅,不僅不計前嫌,反倒以禮相待,如此這般,怎能說“這說明,天經地義的封建等級觀念……”呢?

竊以為,這隻能說明春梅:善良,知禮,厚道,通達,大氣,以德報怨……

當吳月娘對春梅道:“姐姐,你自從出了家門,在府中一向奴多缺禮,沒曾看你,你休怪。”春梅則道:“好奶奶,奴那裡出身,豈敢說怪?”這自是給吳月娘面子,焉是“封建等級觀念,已深入春梅之骨髓”?

此時我很想問一句:此時春梅對吳月娘一行的態度,究竟是“臨下驕”?還是“事上諂”?

甚或還想問一句:《金瓶梅》怎麼可以這樣讀?

《金瓶梅》之龐春梅是“臨下驕、事上諂”嗎?

春梅對她的“上”——無論是西門慶、潘金蓮,還是吳月娘等——“諂”過嗎?

第四十一回,西門慶對春梅說:“十四日請眾官娘子,你們四個都打扮出去,與你娘跟著遞酒,也是好處。”春梅不願意去,西門慶問為什麼,春梅道:“娘每都新裁了衣裳,陪侍眾官戶娘子便好看。俺每一個一個,只像燒糊了卷子一般,平白出去惹人家笑話。”……

如此等等,她對西門慶“諂”了嗎?不僅不“諂”,反還使性子,發脾氣,提要求!甚至提些“妄快”(出格、過分)的要求!

春梅與潘金蓮,更是“情同母女”,既惺惺相惜,又相互關愛,何“諂”之有?

就《金瓶梅》文字而言,我還真沒看出春梅的“事上諂”!寧宗一為何會有是說,不得而知!

《金瓶梅》之龐春梅是“臨下驕、事上諂”嗎?

寧文寫道:“解讀小說八十五回後的春梅,有兩個極為重要的關鍵詞,不可不注意。一個是她在教育秋菊要懂得上下尊卑時說的話:‘做奴才,裡言不出,外言不入’,絕不能‘騙口張舌,葬送主子’。另一句話就是在西門家族樹倒猢猻散後,她似乎若有所悟,‘人生在世,且風流了一日是一日’。這兩個關鍵詞都是她親口說的,她也的的確確這樣做了。這兩個關鍵詞大大幫助了我們更好更準確地把握春梅‘這一個’典型的真實心態的底蘊。”

此時我很想問一句寧先生:既然春梅將這“兩個極為重要的關鍵詞”置於座右,怎麼還會“臨下驕、事上諂”呢?難道“八十五回後的春梅”與“八十五回之前的春梅”不是同一個人?

《金瓶梅》之龐春梅是“臨下驕、事上諂”嗎?

如此這般,我自然會想:寧宗一為何會認為春梅是“臨下驕、事上諂”呢?他為何會下此等斷語呢?

關於這點,或可從寧文中找到答案。

寧文寫道:“魯迅在他的《墳•論照相之類》中說:‘中國常語常說,臨下驕者,事上必諂。’我們也可以反過來說,事上諂者,臨下必驕。對於奴性和奴才,魯迅恨得最切、揭得最深。而我們也正是從春梅的形象中看得分明:奴才都有兩重人格。對上是奴,對下是主。學會了當奴才也就學會了當主子,學會了服從也就學會了統治,學會了治於人也就學會了治人。”

且不說寧宗一引用魯迅的這段論述疑似“牛頭不對馬嘴”,他的這番議論或也“大而無當”,於春梅並不對榫,或屬“圓鑿而方枘兮”。——當然,魯迅的這番話本身是不錯的,只是與春梅不合。

竊以為,春梅和晴雯一樣,雖為“奴才”,卻無“奴性”!

《金瓶梅》之龐春梅是“臨下驕、事上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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