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名篇解讀《祝福》下

文章整理自觀影片與華東師範大學副教授倪文尖合作的影片節目。倪老師帶領大家一起解讀文學名篇-魯迅先生的《祝福》。在解讀的過程中也傳授了文字精讀的理念和方法。

同學們好，一篇《祝福》如此複雜，是不是超過了大家的預期，尤其是上一期，我們聚焦我的故事，把小說敘述者，我的那個心理故事竟然講的那麼的曲折糾結乃至纏繞。實話說，我也是始料未及。諸位聽完後是不是覺得太燒腦，從而躺平放棄了思考，還是反而激發了好奇心，有意去進一步地搞清楚祝福為何如此複雜，那麼多的研究者怎麼會有那麼多複雜深奧的闡釋，我當然希望是後者。

事實上這個經過前面兩集漫長而艱難地解讀之後，輕舟已過萬重山。

我們現在是到了《祝福》解讀的最後一部分，我也給這部分取了一個標題，叫

做

學習《祝福》的啟示。

小說的讀法我們講的是一個方法的問題，而方法它總是比較枯燥，又或者說也比較乾燥，這就像現在有一個詞叫乾貨，但是方法一旦掌握了，而且我要強調不是掌握了他的語詞，而是能夠在具體的閱讀實踐中多了理論武器，多了方法的武器，那肯定會讓你比原來更好的去讀魯迅的更多的小說，以至於其他更多的文學作品複雜的問題簡單地來我們作為普通讀者，也不要完全的搞明白研究者是怎麼從《祝福》裡面讀書那麼多複雜而深奧的東西來。

那麼我想呢主要講兩大方面的問題，一個是珍視自己的閱讀初感，也就是我們作為普通讀者本身的那樣一個閱讀作品的，直覺第一反應這個我們千千萬萬不能放棄，比起專業讀者來，我們也許有的優勢恰恰就在於我們是天真的讀者，而且我要給大家說一個其實是蠻重要的一個小秘密，普通讀者的那樣一種閱讀的洞察力，說不定還要超過專業讀者的那樣的一門心思試圖去發明新的闡述。

比如這篇祝福，我們拿起

這篇小說從頭開始讀起。

我相信開頭那一部分我和祥林嫂相遇的場景，尤其是我的那樣一種我們前面講過的非常複雜而糾結的那樣一種心理活動，可能是早就引起了一些聯想，甚至會讓你也有一點惴惴不安莫名，所以十幾年前，就是我做祝福的教學設計的時候，我就做過一些微型的調。，而我發現那個時候的高中生，你問他們，他們就會講第一部分，他讀了有感覺，雖然他不一定知道這個感覺，對於祝福這篇小說來說意味著什麼，而且在當時我也去搜讀了一些祝福的好的教案，其中有一個徐正偉老師，他是上海著名的特級教師，是跟於一老師、錢伯龍老師同輩的，可惜他英年早逝了，他有一個教案我印象太深刻了，準確地說是一個課堂實錄，課堂實錄記錄的是1980年代初特別久遠了，我十幾年前看到1980年代初的一個課堂實錄，那麼這個課堂實錄很真實，它記載了一個我覺得是非常有意思的花絮，就是有名同學在徐老師講課之初，他就提出一個問題了，大家的問題大家猜也猜得出來，就是關於小說中的我怎麼來看待的問題。

然後徐老師非常有意思，課例很真實也很長，上了整整三節課，我印象中很深刻，第一堂課就是讓學生自己把祝福給預習一遍，然後在徐老師講完了祝福的主題思想和藝術特色，它也屬於輕舟已過萬重山，所以最後禮節性的問，同學們，大家關於這篇小說還有些什麼問題？還是這名同學他又舉起手來了，問的問題是什麼？還是在執著地催問？這個老師，你講了祝福把祥林嫂的故事挖掘的非常深刻了，那麼我在這個小說裡面他到底什麼用處？

所以我說我對諸位的閱讀初感是很有信心的

。我覺得我們也應該像測明80年代的高中生學習，不要輕易地放棄自己的閱讀初稿，這個是非常珍貴的，你的閱讀的直覺說到這兒，可能會牽涉到一個非常複雜的文學學習和所有的學習裡面都會牽涉到的一個所謂知識和直覺的關係的問題，這個問題太複雜了，我仍然在這一講貫徹複雜的問題簡單來的原則，回到祝福。

諸位肯定會說我有閱讀初感，我為什麼會放棄我？告訴大家，很可能恰恰是因為你原來所擁有關於小說閱讀知識，它反而構成了你把祝福讀好的障礙。這話什麼意思？就是我們讀了祝福，對這個小說裡的對我和祥林嫂的對話，我說了一直是心有所感，但是你很可能會面臨這樣的情境，我心有所感，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尤其是對不起要交作業了，要寫給閱讀筆記了，要交預習的成果了，你就會發現我的媽除了我以前說過的小說、知識、中學、語文的4件套人物、情節、環境主題之外，你你不知道從何說起，而用剛才的4件套，用這樣的知識，你就沒有辦法表達我剛剛說的閱讀除開。

所以我說了直覺和知識的問題是特別的複雜，為什麼？不知從何說起，事實上你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新的範疇，也就是新的關於小說的知識來表述你的感受。當然了，最牛的最好的研究者是什麼？發明了新的範疇。那麼說回來祝福，這就到了我今天要講的第二個方面，我把它稱之為叫建構小說閱讀新方法。下面也有兩句話，是從認知小說不等於故事開始。

第二句話也很樸素，就是要完整的讀小說。

好，下面先說第一條，從認知小說不等於故事開始，我覺得大家可以試著做這麼一件事，你試著概括一下祝福的故事梗概，你試試看，好像這個事兒似乎很容易，但是一旦你要去做，你就會發現不好概括，為什麼？

因為兩個故事更因為這兩個故事還在不在一個層面上，不在一個敘述的層次上，對不對？你講了好像又講不清。要把祝福這篇小說故事裡套故事這樣的一個故事梗概寫出來，可真不容易。再比如可能諸位我相信我們在中學語文裡面學過祝福，老師可能就是這樣教的，就是我們讀完祝福，彷彿是看到了祥林嫂的一生，是不是？這就是寫實主義小說的魅力。

但是如果我們做這樣一件事，我們來梳理一下祥林嫂的一個簡要的年譜，你就會發現我們是彷彿看到了祥林嫂的一生，但事實上小說裡面你去梳理年譜的話，你就會發現只是抓住了幾個時間段，一些片段來寫楊林生。

再比如說你好像看到了一個敘述著我返鄉的故事，但是如果你給我的返鄉之旅要寫一個每天的日記的話，你就會發現短短的4天好像也沒做幾個事兒。所以無論是寫梗概，還是梳理年譜和日記，都會讓你感覺到小說它還真不是故事。有一個越劇電影，大家上網可以查一查前一步叫什麼？就叫響鈴聲。為什麼？我覺得這個編導是很自覺的，他知道他把祝福改編成越劇電影，它完全刪掉了敘述者我和我的故事，而剩下的是一個祥林嫂。

所以在這個意義上來講，我說了這個小說不等於故事，這個是我們要建構小說閱讀新方法的開始。

有了這個開始之後，接下來我們講第二個小點，就是要完整的讀小說。這句話其實非常樸素，對不對？我們要讀一篇作品總是從頭讀到尾。我過去在講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時候也講過這個意思，那麼回到這片祝福，你就會發現如果說祝福只關注祥林嫂的，那麼小說前面近1/3，甚至是1/3還超過一點的那些內容就沒有用了，所以小說的結尾當然要讀全了，這個是一個所謂從篇幅的意義上要關注到文字的一個完整性，要讀全了。

第二點，下面的更小的一點，第二點是什麼？

是我們讀小說所強調的要完整的讀小說。其實是想再一次提醒諸位，我們閱讀小說要關注小說的敘述者，某種程度上敘述者也是小說裡面很重要的一個角色，一個功能性的角色。而在祝福裡面，他還不僅是一個功能性的角色，他還參與到了故事裡面，又落實到祝福裡面。

就還有下面的第三點

，還應該關注小說的一個敘述結構的問題

，這也是我們前面兩講反覆強調的，就是小說它總是一個整體關注敘述者是很有病，因為敘述者的創造與敘述視角的選擇往往會關乎小說的全域性，而祝福這篇小說以我為敘述者把，祥林嫂的故事和我的故事交織在一起的這樣一個敘述結構。

我們昨天費了很大的力氣來講這件事兒，恰恰是這部小說的關鍵所在。

或者說魯迅也正是透過這樣的敘述者的選擇，則和敘述結構的創造才實現他要在祝福裡面所表達的起碼是兩方面的主題。我們的第一講強調什麼？強調祥林嫂的故事，強調他有一底層婦女和勞動人民的解放這樣的一個主題。

第二講看重祝福對敘述者我的形象的塑造，透過祥林嫂之問照見了我的靈魂，又透過祥林嫂之死逼使知識就既絕望，然後又反抗絕望。

那麼所有的這一切以及我們在這個過程裡講的關於祝福的主題的許多的闡釋，萬變不離其宗，可以說都是因為他有了可能和諸位和我們普通讀者比，也許也超越了這個層次，他和我們比多出來什麼？

多出來一些閱讀小說的新的方法，啊我再重複一下，必要的重複永遠是必要的

。

就是第一，要認知到小說不等於故事。

第二，要完整地閱讀小說，要關注小說的敘述者的選擇和敘述結構的創造。

講到這兒，大家是不是覺得有點枯燥，那麼事實上我多次說過，我講東西，

我希望一方面是給大家講這個作品是怎麼讀的，但另外一方面我還試圖把怎麼讀出來背後的方法，努力的還原解剖給大家。當然了啊又是當然了建構小說閱讀的新方法，今天只說的是一個一些必備的、必要的知識和基礎，這方面的路還非常長。

而且我其實還強調，有的人文學感悟力更強的朋友，他可能並不自覺地意識到他有那麼多方法，而是靠什麼，而是靠他拿他自己的人生的閱歷去和文學作品對話，這

就是我講的另外一個維度的一個關鍵說法了，叫做想象和移情。

好，祝福，我們講完了，我們收束在學習祝福的啟示，收束在閱讀小說的方法這裡，但千萬請注意，我們不能為方法論，也許你還沉浸在前兩年，也許你還沉浸在祥林嫂的悲慘遭遇著，或者糾結於支持者我的那一種敬意和困境，我覺得那也很好，或者更是文學和我們普通人連線的方式。

又到了組織作業的時候，或者諸位就把它理解為花絮。

我想兩個，

一個我前面講了以簡馭繁是祝福這篇小說在藝術上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

，我也選擇性的分析了一點點，我留下了大片的空白，可以讓大家來自己琢磨的，這是一個。

第二個，我昨天說可祝福中的我的形象和觀念，如果要確定的話，還需要大量的文字外的材料

，其中比較重要的就是魯迅當年的思想狀況，也就是說我們要對魯迅這個人，要對魯迅的傳記要比較熟悉，那麼魯迅的傳記非常多，我給大家啊推薦一本王曉明老師的《無法直面的人生-魯迅傳》。

這個是王老師90年代初的寫的一本魯迅傳。我覺得這本魯迅傳既是把魯迅看成是一個平凡人，同時又看出是一個思想者，也是一個文學家，而且你一讀就知道他把魯迅寫得還是非常的痛苦，然後又努力的挖掘的痛苦，然後如何需要大家看傳記最近重返這是我當年讀出來的出版本，看來關於魯迅我還是我從王老師的這本魯迅傳有比較大的收穫。比較有意思的，我給大家讀一段在這本傳記裡面關於《祝福》說了一番話，但到1924年寫祝福的時候，他的猶豫，顯然消除了，這篇小說似乎是繼續《孔乙己》和《明天》的思路，借祥林嫂的故事來表現紹興社會的一角。可是，就在用平時的白描手法寫出祥林嫂的一生的同時，他又忍不住用了另一種反覆曲折的句式對作品中的“我”細加分析，不惜將我的自語和祥林嫂的故事隔成明顯同的兩大塊。他是那樣不怕麻煩，翻來覆去談論我在祥林嫂面前的支吾其詞，你就難免要猜想他最關心的恐怕並不是祥林嫂。如果還記得他搬出八道彎時，與朱安做的那一番談話，如果也能夠想象，他面對朱安欲言又止的複雜心態，我想誰都能看出，他這種分析“我”的“說不清”的困境的強烈興趣，是來自什麼地方。

這段話我不知道諸位聽我讀完之後有沒有感覺，似乎提示著祝福這篇小說的和我們三講講出來的差別非常大的。

另外的讀法，我請大家在讀這一本魯迅傳的時候，

也要有現在推薦的所謂批判性閱讀，

這畢竟是王老師90年代初寫的一本魯迅傳，你也可以提出一個問題，或者說讀完之後你給王老師，給無法直面的人生，這本傳記的作者提出你的修改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