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老劉講論語》——學而第一（十三）

學而第一

學而第一篇放在《論語》首章是有重大意義的，這一章是入道之門，積德之基，我們在學習的時候一定要引起足夠的重視。

十三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遠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

本章主要內容是說，在具體處世的人際交往中，基本原則是慎始，而後才可以善終。

“信近於義”

的“信”指“約定、承諾”等。答應別人的話一定要做到。比如一諾千金的季布和《論語》中的子路。守信的人，不可講空話，講了的話都要“兌現”。所以

一定不能輕易承諾，承諾的基本原則在一個“義”字。

《中庸》第二十章說：“義者宜也”，“義”在這裡可以理解為合理且妥當，即

在承諾別人之前，要先捫心自問，自己承諾的事情是否合理？按照承諾去做的具體行為是不是足夠妥當？

“言可復也”

的“復”字通“覆蓋”的“覆”，在這裡是“踐言”的意思，即兌現所講的話。“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意思是，

承諾別人事情前要慎重考慮，正確評估作價的能力，確定要承諾事情的合理性和妥當性，在這個前提下，承諾就容易兌現，這就是我們常說的答應別人的事情要先做到心裡有數。

不能喝點小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啥事都敢答應，最後啥也兌現不了，落個言而無信的評價。

“恭近於禮”

的“恭”是“恭敬、尊敬”的意思，這裡指對人尊敬的尺度把握。

“恭近於禮，遠恥辱也”是說對人尊敬這件事情，要與禮儀相合，否則容易自取其辱。

能做到對人恭敬的分寸拿捏到位，就會最大限度的避免遭受恥辱。

信與恭皆是美德，但在具體應用的時候，一定要以“近義近禮”為根本原則，否則結果會適得其反。這點在具體處世的人際交往中，一定要非常注意。

準備承諾別人事情之前，要先揣度一下這個事情是否合理妥當，如果的確合理妥當，就可以承諾，相反就不能輕易承諾。做人說話要算數，任何輕率的承諾都是不智的。如果承諾之前沒有搞清楚這件事情是否合“義”，承諾之後發現這件事是不義的，就會讓自己非常被動。不兌現承諾就是言而無信；兌現了承諾，又成了不義之人。無論什麼結果，都會讓自己陷入困境。

凡是人際關係中致敬的事情，都屬於“恭”的範疇，但對不同的人，用的禮數是不一樣的。恭敬的尺度必須符合禮數，要不很容易自取其辱。比如接待這件事情，不同級別的人接待的標準是不同的，接待超標就有諂媚的嫌疑；接待標準太低，又會被認為是不尊重不懂事。

再比如，見到尊長應該主動行禮，別人都行禮，自己沒行禮，被人責問顯然是一件丟臉的事情；見到這個人不應該行禮，別人都沒行禮，只有自己行禮，就有獻媚的嫌疑，別人會笑話自己像哈巴狗，也是自取其辱的事情。

這個地方要注意，

“信”雖然和“義”很相近，但“信”不等於“義”

。舉個例子說明一下，《莊子·盜蹠》裡有個尾生抱柱的故事。原文是：“尾生與女子期於梁（橋）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樑柱而死。”有一位叫尾生的男子與女子約定在橋下相會，久候女子不到，橋下開始漲水，尾生為了信守諾言堅持不肯離去，最後竟然抱橋柱溺亡。尾生這麼做的確是守“信”，但顯然是不合“義”的。

“因不失其親”

的“因”是“結交，親近”的意思；“親”指“可親的人”。“宗”在這裡是認可、以之為尊長的意思，與“宗旨”的“宗”是一個意思。

“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與人結交是一件非常需要慎始的事情，在廣泛結交朋友的時候，要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堅持親近可親的人，在這個基礎上選擇可以信任倚靠的物件。

這句話中的三個字是有輕重深淺的。“因”字是泛泛來說的；“親”字是在泛泛之交的基礎上有選擇的親近特定物件；“宗”是在親近的基礎上進一步地選擇。

在實際用世中，“因”和“苟且”很接近，一般人剛開始與人結交不夠謹慎，遇人不淑，後面這個壞人得志之後，就四處說你當初來結交我是為了沾光，這個事情就成“苟且”了，這顯然不是自己想要的。

孔子在衛國時住在顏讎【chóu】由家，衛國有個寵臣彌子瑕深得衛靈公寵愛，得寵到什麼程度呢？衛國的法律，私自駕國君車子的要罪以刖刑。彌子瑕母親病了，有人乘空隙連夜去告訴彌子瑕，彌子瑕假傳命令駕著國君的車子出去了。衛靈公聽說了認為他做的很對，說：“好孝順呀！為了母親的原故，即便觸犯了刖罪也在所不惜。”另一天，彌子瑕同衛靈公一起在桃園遊玩，他吃到一個很甜的桃子，便把這個啃了一口的桃子給了衛靈公。衛靈公說：“這是多麼愛我呀！能放下到口的美味，獻給我吃。”（《韓非子·說難》：彌子名瑕，衛之嬖大夫也。彌子有寵於衛。衛國法，竊駕君車，罪刖。彌子之母病，其人有夜告之，彌子轎駕君車出，靈公聞而賢之曰：“孝哉！為母之故犯刖罪。”異日，與靈公遊於果園，食桃而甘，以其餘鮮靈公。靈公曰：“愛我忘其口味以啖寡人。”）

彌子瑕的妻子和子路的妻子是姐妹，彌子瑕告訴子路說：“如果孔子住在我家，可以得到衛國的卿位。”子路將這話告訴孔子，孔子拒絕了。如果孔子當時去彌子瑕家裡住，就算得到位高權重的位置，別人也會認為孔子是沾別人的光，而不是靠自己的德行和能力。孔聖人況且如此謹慎，何況吾輩普通人呢？所以，君子與人結交要非常謹慎。

此一章說的都是慎始的意思，

許諾與人要先看是否循理合義；恭敬有禮貌要先看是否合禮；與人結交要先看人對不對。

現代人解析《論語》的書很多，有些人把《論語》講的高不可及，聽起來高大上，實際上完全落不了地，講的都是正確的廢話，入世治世的時候完全不能用，這就失去了聖人本意。

劉長志

儒學學者、陽明心學踐行者

正本清源，吾輩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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