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為了條件不對等分手，數年之後，又回到她的身邊

1

2

如果說人都有兩面，那麼，蔣玉林是認真想過自己未來妻子的模樣的。

感性來講，他喜歡文藝範兒，漂亮的，長髮披肩，明眸善睞的美女，小腰盈盈一握，紅唇輕啟，說不出的妖嬈。

理性這邊，他家境一般，上的醫學院也不是名牌大學，將來結婚不可能給女方提供什麼更好的條件。而且，父母常年勞作，年事已高，未來也不大會幫忙帶孫子，這又是婚戀關係中減分的專案！

比如說李葉，她彷彿白月光，靜靜散發著明澈的光芒，靜默無語時獨自芬芳；說起話來像百靈鳥一樣清脆婉轉，笑起來又是銀鈴叮噹響，一顰一笑都足夠吸引蔣玉林的目光。

蔣玉林是喜歡李葉的，不是暗戀，是擺明了喜歡。

他送出去的花、買的蛋糕和各種小禮物被一一退回，就連他的微笑也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軟也不是，硬也不是。

李葉永遠都是笑眯眯地嘟嘴，玉林，不要這樣嘛。

銀川這座城市太小，打個計程車從新城繞到老城，都不用講價，打表也就30塊錢。

那一天，李葉坐在懷遠裡市場的燒烤攤前，長髮披肩，眸子如水，她託著腮幫子慢悠悠地說，有時候，我會打車到老城，一個人，望著天空，深呼吸，等晃悠回來，所有的煩惱就煙消雲散了。

蔣玉林被李葉如此文藝的說法迷住了，他怔怔地望著她，她的嘴唇小巧而紅潤，面板白皙，一杯啤酒下肚，臉上就泛起紅暈。

回學校時，李葉踉踉蹌蹌地走著，蔣玉林故意扶住她，一個吻輕輕印到了她的耳畔。她的長髮間散發著絲絲縷縷的幽香，他意亂情迷，卻不得不剋制自己。

到了宿舍樓下，李葉忽然回頭，小聲地說，你真壞。

她的聲音裡帶著些許的嗔怪和嬌羞，像是晨間的玉蘭，落在眼底的都是一瓣一瓣的花開。

他以為自己做得很巧妙，卻被看穿，蔣玉林的心咯噔一聲，彷彿掉到一口深井中，從此不可自拔。

蔣玉林是市裡一家醫院消化科的大夫，研究生學歷，主治醫師。

他在大學裡談過一次不鹹不淡的戀愛，對方拐彎抹角地知道了他來自於寧夏南部山區，家裡一窮二白之後，很快提出了分手。

蔣玉林儘管認真地糾正自己普通話裡的地方口音，但他的發音仍然不標準，李葉第一次找他看病，就噗嗤一笑，說，呀，蔣醫生是固原的吧？我有個好姐妹也是那裡的，一聽就聽出來了。

李葉身形窈窕，明眸皓齒，她的出現讓在門診忙碌一上午，頭疼欲裂的蔣玉林眼前一亮。

他笑了，說，是啊，你很敏銳。

李葉是為她的母親前來諮詢病情的，她落落大方地提出相互加微信。

一般病人提出這樣的要求，蔣玉林斷斷是不肯的，加了之後沒完沒了諮詢病情，豈不是煩不勝煩？

可是，對於李葉的要求，他像是有什麼力量驅使著，欣然答應。

李葉有個妹妹在寧大唸書，上次吃燒烤，蔣玉林就是送她到妹妹那裡留宿。

一個26歲，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怎麼會沒人追呢？蔣玉林有點不敢置信，他給李葉的好閨蜜王芳芳發簡訊……

王芳芳就是李葉看病時說的那個好姐妹，她比李葉大三歲，正處於恨嫁的年紀。

王芳芳說，呀，我給你說，咱是老鄉，追李葉的人能從新市區排到老城，抓緊了啊。

李葉家是哪兒的？父母都做什麼工作？大學在哪裡上的等等問題，蔣玉林一概不知。

平生第一次，他萌生了把一個女人娶回家的念頭。特別是吻了李葉之後，哪怕是淺淺的一個吻，內心也是翻江倒海地惦念著，徹夜難眠。

王芳芳說，蔣玉林，我以為我們分手之後，你至少找一個白富美，或者把市長的女兒騙到手，嗯，如果他有女兒的話。

蔣玉林訕笑，李葉不適合結婚，但我就是有點喜歡她。

這世界真小，小到蔣玉林和王芳芳分手之後，兜兜轉轉又回到她的視野。

那時的他意氣勃發，在一次大學聯盟的文藝匯演上彈著吉他唱京劇，而臺下的王芳芳帶著小女生的憧憬和期待發出粉絲特有的尖叫聲。

就這樣，蔣玉林和王芳芳相識、相戀。

十幾歲的年紀，青春水一樣盪漾開來，從不去想結婚要房子、車子，或是別的什麼。

蔣玉林臨近畢業，一開始想到廣州某私立醫院就職，王芳芳也就熱絡地談婚論嫁起來。

愛情一落到現實裡，立刻顯出猙獰的嘴臉。

蔣玉林家沒有錢在省城買房，更沒錢在廣州買房。

王芳芳似乎也沒表示陪嫁一套房產。

省城租房的錢、吃飯的錢、交通費、水電費等等問題擺在面前，都是錢、錢、錢！

王芳芳說，她家來自於石嘴山惠農區，父母都是雙職工，她是家中獨生女。

蔣玉林說，他父母是上海支寧知青，都是退休老教師。

不知王芳芳從哪裡知道蔣玉林來自於固原，她就甩了他一巴掌，罵道，騙子！

蔣玉林望著這個昨晚還接吻的女人，笑著聳聳肩，你家難道不是農村的？

王芳芳的臉刷一下紅了，說，那是老家，老家。

兩人很有默契地分了手，再也不談結婚的事情了。

直到蔣玉林和李葉走近，他才知道，李葉口中的閨蜜就是王芳芳，世界真小。

王芳芳冷笑道，你就是想睡她，對吧？男人就是賤！

蔣玉林只當她是妒忌，直白地攤手，說，對，就是想睡她，怎樣？

王芳芳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的，淡淡地說，隨便你，只要你能睡得上。

蔣玉林生日那天，李葉正好在去洛杉磯的飛機上。

他買好了一個項鍊，原本想約她一起慶祝，順便表白。

李葉上飛機之前特意抽時間過去探望蔣玉林，彼時，他剛下手術，白大褂裡穿著手術室的衣服。

哇，真帥啊！李葉眉眼裡都帶著笑。

蔣玉林不好意思地說，哪裡，哪裡，工作服而已。

王芳芳當天晚上提著蛋糕等在小區門口，蔣玉林遠遠望去，微胖的王芳芳穿了一條旗袍，前凸後翹，小腹有一個游泳圈隱隱若現。

他想，王芳芳胖乎乎得像個小鴨子，蠻可愛的。

等進了屋，蔣玉林才發現王芳芳紅著眼圈，哭得梨花帶雨。

沒等他問為什麼，王芳芳就撲到他懷裡，我被甩了，玉林，安慰我一下好嗎？

蔣玉林其實也很寂寞。

醫生的工作忙得像陀螺，特別是主治醫師這個階段，要寫論文、要上班、要學英語，要做手術，要積累經驗，還要上夜班，參加不完的各種會議，出不完的門診……坦白說，他根本沒時間談戀愛，又特別想要一個女人成為自己的女朋友，這真是矛盾。

和李葉的幾次約會，都是蔣玉林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休息時間，很遺憾，卻一無所獲。

美人如花隔雲端啊。

王芳芳的身體很軟，像一團白胖的麵包，她一個勁地在他懷裡蹭著，嗚嗚咽咽的。

蔣玉林拍了拍她的肩膀，兩人一起喝酒，啃雞爪，然後吃了蛋糕。

王芳芳說，其實這幾年她都忘不了蔣玉林，甚至因為忘不了，就拼了命想找一個比他更好的，但總是被嫌棄家是固原的……

蔣玉林氣憤地說，嫌貧愛富，固原的怎麼了？農村的怎麼了？我看你就很可愛！

真的？王芳芳的聲音忽然變得輕柔，歪著頭嬌笑著。

蔣玉林嗯嗯兩聲，王芳芳抱著他，吧唧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蔣玉林愣住了，嘴巴張了張，他發現，自己竟然不討厭王芳芳的吻。

我們倆才是最合適的一對兒！王芳芳貓一樣鑽進他懷裡，哼哼唧唧地說，玉林，李葉不喜歡你，我喜歡。

肯定是喝多了，蔣玉林抱著王芳芳倒在床上之前再一次確認自己是喝多了才會這樣。

一夜歡愉，他沉沉入睡。

第二天醒來，廚房裡飄來小米粥的香味，王芳芳容光煥發地說，嗨，我熬了粥，煎了雞蛋，還買了花捲和小菜，一起吃吧。

蔣玉林很享受這樣溫軟的時光，他一笑，說，我去衝個澡。

頭髮溼噠噠的，蔣玉林就坐在餐桌前，王芳芳哎呦一聲，衝到衛生間拿了一塊浴巾就揉搓他的頭髮，沒有吹風機啊？這麼大人了就不知道照顧好自己？萬一感冒了怎麼辦？傻乎乎的！

李葉飛機落地河東機場時，蔣玉林已經恭候多時。

自己沒有車，他就約了一個車，和司機談妥等候李葉的歸來。

李葉的臉微微腫脹著，一路上嘰嘰喳喳地說著旅途的見聞。

蔣玉林隨口問，你和誰一起去的？

哦，朋友。李葉目光閃爍著回答。

到了李葉租住的地方，蔣玉林看到她大包小包地往出拿東西，不禁問道，帶了那麼多化妝品？

哈哈，我告訴王芳芳，女人年紀大了應該用點好的化妝品，要不根本嫁不出去。她就讓我給帶。我從免稅店給她買的！李葉嘻嘻笑著說，她懂什麼啊，土包子一個，加點代購費，再把贈品留下一部分我用，對得起她了。

說話間，李葉把化妝品的包裝撕開，瓶瓶罐罐歸類，又把一些小的贈品一一甄別，放到了自己的梳妝檯上。

那個，你們倆不是好姐妹嘛，還收費啊？蔣玉林五味雜陳地嘟囔著問。

她一把年紀都沒嫁出去，又醜又老，不是跟在我屁股後面混吃混喝，誰理她呀！李葉笑著站起身，摟住蔣玉林的肩膀，小聲說，我們倆以後才是一家人，不是嗎？

蔣玉林曾經熱烈盼望著李葉能夠親近自己的。

這一刻，他恍然大悟，他還沒告訴李葉，自己買的房子是有貸款的，而且還款數目很大。父母都沒有能力為自己的婚禮出一毛錢……

我家也是山區的，你介意嗎？蔣玉林猶豫了一下，問道。

李葉目光款款地說，我只在乎你這個人。

蔣玉林從李葉的家裡出來，剛走到幾步，吱一聲，一輛快遞的運送車停到小區門口，快遞員打電話，請問是李葉嗎？你有個快遞到了，我給你放小區保安室了。嗯，不知道是哪裡寄來的，哦，好像是化妝品……

聽到李葉的名字，蔣玉林忍不住把目光掃過去，一看，化妝品的外包裝上有香奈兒的標誌。

香奈兒他是認得的，於是，蔣玉林忍不住輕聲說，哇，是香奈兒，很貴的呢。

一個保安正好聽到蔣玉林的話，神秘兮兮地笑著說，又是那個李葉吧？小姑娘有錢，不怕的。聽說被包養好幾年了，又不缺錢。

蔣玉林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保安連忙擺手，我只是聽說啊，我也是聽說。

往前走了兩步，王芳芳打來電話，扭扭捏捏了幾句之後，她說，玉林，我們倆的事情就當是一場誤會。我，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的。我不會告訴李葉的，放心吧。

王芳芳微胖的臉蛋清晰地浮現在眼前，蔣玉林從未這樣的心生歡喜，他笑著說，看你說的，誰說是誤會啊？怎麼就不能是一場良好的開始呢？

話音未落，電話突然斷了。

過了一秒，王芳芳又打過來，你說真的？你沒騙我？

蔣玉林岔開話題，問，李葉就是個文員而已，平時花銷都挺大，她應該有個很有錢的男朋友吧？

王芳芳說，沒有，哪裡的話，挺好的姑娘，出國還特意問我要不要帶什麼。我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才決定花一大筆錢買點好的化妝品，總得嫁出去呀，哈哈。

不知為什麼，王芳芳粗獷的大笑春風化雨一般，蔣玉林嘻嘻笑著說，芳芳，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真的啊，太好了，天生一對！王芳芳倒是爽朗地應承下來。

好多年前，蔣玉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找個什麼樣的人合適。

此時此刻，他確定，王芳芳這樣的就挺好。

兩個過盡千帆的人，到了適婚年齡又遇到了，不早不晚，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