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不黃俗話說396：幾潑鑼鼓嗆嗆呲

咚，嗆，咚，嗆，咚嗆咚嗆咚咚嗆。嗆呲，嗆呲，嗆嗆嗆，嗆嗆呲。幾潑鑼鼓一起來，熱鬧得很。“幾潑”，幾波、幾批也。

一、番

無數春筍滿林生，柴門密掩斷行人。

會須上～看成竹，客至從嗔不出迎。——杜甫《詠春筍》

對“上番”一詞的解釋，“各說各的”。宋朱翌《猗覺寮雜記》：

杜詩：“會須上～看成竹。”元稹詩：“飛舞先春雪，因依上～梅。”俱用“上～”字，則“上～”不獨為竹也。韓退之《筍》詩：“且嘆高無數，庸知上幾～。”又作平聲押。斬新、上～，皆唐人方言。獨孤及詩：“舊日霜毛一～新。”亦讀去聲。

明楊慎《丹鉛錄》：

“番”作“筤”，《易》有“蒼筤竹”可證。筤，去聲。

仇兆鰲詳註引《杜臆》：

種竹家初～出者壯大，養以成竹，後出漸小，則取食之。“趙注：上～，乃川語。

大竹徐仁甫先生（1901～1988）《杜詩註解商榷》（中華書局1979。8）認為“上番”之“番”是“批、次”的意思：

“上～”，猶言“頭批”。竹發新筍，每年數批，而以頭批為壯，故工部須看守成竹。元稹詩：“飛舞先春雪，因依上～梅。”梅亦以頭批開者為佳。陸游《幽居初夏》：“籜龍已過頭～筍”，上～即頭～也。今川人謂之頭批發筍，或言頭髮筍。

徐先生所解“番”確不可易。明李翊《俗呼小錄》：“雨一番一起為一潑。”川渝人稱一批一批叫“一發一發”或“一潑一潑”：

【發】絲瓜頭～結得不好，二～結得要好些

【潑】頭～金，二～銀，三～四～少收成。

今天熱鬧得很，來了三～鑼鼓朝賀。

北方一般用“波、撥”：

【波】來了一～又一～。

【撥】一撥又一撥，連續不斷。

二、與“番”關聯的說法

請看關聯的方言說法。

【一番】一次。客話。廣東梅縣。客家情歌《一心遮蓋有情人》：“（亻厓）今隔妹路又遠，嬲娌～正～。”

【一發】（數量）種一次農作物，即“一熟”。西南官話，雲南：多種～多～的好處|今年他把～田改為兩發田。

【一伐】（動）打了一次。中原官話，甘肅甘谷、武山。李恭《隴右方言發微》：“一擊一刺曰～……今隴南甘谷、武山一帶尚有～之語。”

【一撥】（1）（數量）一批。①東北官話。陳昌本《禿嘴的鐵喚頭》：“犂頭兒的理髮館～又～人進去。”②冀魯官話，河北。孔厥、袁靜《新英雄兒女傳》：“他領著～人。”司馬中原《狂風沙》：“萬一他帶～土匪混進來。”（2）（數量）一點兒。西南官話，湖北鄖縣。楊菁《滴淚泉》三：“在比月兒大出～的姑娘群中，西蓮是掛頭牌的。”

【一潑】①（數量）一場（大雨或大雪）。西南官話，貴州黎平。②（數量）一番。吳語，上海崇明。清光緒七年《崇明縣誌》：“一番曰～。”③（數量）一批。西南官話。貴州黎平：～人。

【一茷】（數量）一批。西南官話，貴州榕江。蕭騰蛟《榕江方言詞語考源》：“《吳下方言考》按：‘茷，伐去草而復興也……凡物次第而興曰～，二茷。’今榕江稱人或事務一批為～。”

三、組系

為何叫“一波”，或解釋雲：

風起波湧，一浪一浪的，所以叫“波”。

這是民間俗語源說法。為什麼水浪叫“波”？“波為水之皮也”的說法固然皮相，一浪一浪的就叫“波”，可能也屬皮相。波，動也（播也；布也。參考“波逃︰逋逃”）；在水是水之“表皮”；浪動為“波”。三者合起來可能是“波”得名之由。

波、潑、撥等不同寫法，它們應該屬於“倗朋房方旁→番分份撥潑發→撥潑發波部批”系詞。

“發、潑”當是“番”的入聲韻字。從“番”的字，不但可以讀〔-n〕，如“翻、番、潘”等，還可脫落韻尾讀〔-o〕，如“噃、皤、播、鄱”，正體現了漢語韻尾失落現象。巴蜀古稱老者為“波”；《書·秦誓》“番番良士”，“番番，為老人狀貌”，博禾切，波、番就是“皤”字。

“番”的上位字是“朋、倗、房”等字。《易·損》：“十朋之龜。”李鼎祚集解引崔憬曰：“雙貝曰朋。”朋黨之朋，段玉裁認為當作“倗”。朋、倗並步崩切，平登並。蒸部。《釋名·釋宮室》：“房，旁也，室之兩旁也。”“兩旁”，就是“分成兩波”。有幾個兒子，就分作幾房，就有幾房人，相當於“幾波”。詳筆者《<從“打”（德冷切/都挺切）到“打”（都假切）>補釋》〔《湖北第二師範學院》2017。4；“從‘打’（德冷切/都挺切）到‘打’（都假切）”在同期刊2015。4〕。

川渝、貴州大方、隴南的“婆煩”（令人討厭、令人生厭），是婆婆絮絮叨叨地讓人煩嗎？顯然不能這樣用民間語源辦法解釋。“婆”當是“煩”的韻尾失落，可以寫作“菐”（煩也。馮弸→煩賁憤噴菐勃艴奰→奰脾艴菐），參“草不黃俗話說”37《 “白”變之身（二十一）——打白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