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應試的夾縫中閱讀

課間，小菲同學手拿一本《浮生六記》，給我一張紙條，上面寫有兩句話：

隔岸熒光明滅萬點，梳織與柳堤蓼渚間。

問途以往，遇設蓬瀹茗者，就之。

問我這些句子怎麼理解。

這是《浮生六記》中的句子。

我問：“你查過字典嗎？”

因為我一直強調，字音、字義的問題一定要先問“字典老師”，因為“

字典是比老師還要權威的老師

”。

她說查過了，主要是有兩個字不會，一個是“蓼”字，一個是“瀹”字。 “蓼”字有兩個讀音 ，liǎo，是“水生植物”的意思，lù，形容植物高大，不知讀哪一個？

我說：能不能用學過的一些方法來推斷？她想了一想，搖了搖頭。

我說，“柳堤”一詞意思理解吧？你說是什麼意思？她答到：是“柳樹、堤岸”的意思。

我提醒她：“‘柳’的詞性是什麼？”她說是名詞。

“‘渚’是什麼意思？”她答不上來。

我說，是“水中陸地，沙洲”，也是名詞，不是學過“移舟泊煙渚”嗎？

她點了點頭，又想了一想，小叫了一聲：“哦，我知道了。這兩個詞都是偏正結構的詞，‘渚’，沙洲，與‘堤’對應， ‘柳’與‘蓼’對應，‘柳’是名詞，‘蓼’字也應該是個名詞，所以應該讀‘liǎo’ ‘水生植物’的意思。”

我讚許地說：“對頭，應取‘蓼草’之意，有名詞活用為動詞的現象。當然，根據前後句語境看，把“柳堤”理解成‘堤岸上的柳樹’，把‘蓼渚’理解成‘沙洲上的水草’似乎更準確。不錯，頭腦轉得蠻快嘛。”

她開心地笑了。我說，這就是我們曾經強調過的文言文翻譯技巧，語法結構分析法。

接著看第二句。她說，“瀹”字沒查到是什麼意思。我引導她從整個句子的大意入手，揣摩出“瀹茗”應該是“賣茶”或“泡茶、煮茶”的意思。（當下我也不大確定，說回去查一查再答覆。後來回到辦公室查詞典，知道是讀“yuè”，取“煮、浸漬”之意。）

當時，我說：“你怎麼看起《浮生六記》來了？”

小菲同學說：“前些日子你上課，說這本書你很喜歡，還叫我們記住‘

人生百年，夢寐居半，愁病居半，襁褓垂老之日又居半，所剩者十之一二耳

‘’這句話，所以我就買了一本來看。”

“你現在還有時間心情看這樣的書？你不怕影響學習嗎？”

小菲說：“不會。就是在空餘時間翻翻，高考後再認真看。”

我只是在課堂上說我喜歡《浮生六記》而已，沒有推薦。但是學生就因為老師的幾句話，就去買來閱讀了——老師的話，你都不知道會對學生造成怎樣的影響！

我們學校的學生，在高考的壓力下，閱讀情況基本處於荒漠的狀態。

我曾對學生說：

語文，不僅是課本，不僅是考試，不僅是那枯燥的題目，其實這些跟語文關係不大；語文的精彩豐潤在自由而廣泛的閱讀中；閱讀，是成長最有效的方式；閱讀，可以開視野，廣胸懷，增智慧，可以解決成長的大部分問題。當然，閱讀與考試並不是對立的，一個人愛閱讀，多閱讀，深閱讀，高三再輔以一定的應試訓練，語文考試成績是不會差的。

就好像小菲同學這樣，透過研讀經典學習，這不就是最好的學習方式嗎？

我要求學生，高三沒時間讀大書厚書，但也不能疏遠書，無論高考備考怎麼忙，都要擠一些雞零狗碎的時間讀讀報刊雜誌課外書，適當做做筆記，寫寫感悟，有會意趣味之處多些相互分享交流，以免在瑣屑的題目訓練中越來越覺得語文“面目可憎”。

小菲同學是聽進去了，我應該鼓勵她，讚揚她，保護她那好不容易滋長起來的閱讀興致，但我又擔心她因此浪費時間。

在應試的夾縫中閱讀，語文教學，何其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