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不黃俗話說381：“起早貪黑”“起早摸黑”啥意思？

“起早貪黑”，有人說是成語，有人說是熟語，這個不管他。我們要說的是，“起早貪黑”“起早摸黑”怎麼講？“黑”可貪，“黑”可“摸”麼？

一、“起早貪黑”種種

【起早貪黑】

起得早，睡得晚。形容辛勤勞動。周立波《暴風驟雨》第一部九：“‘頭年給你幹一整年活，衝風冒雨，～的。’郭全海說，氣急眼了。”

或作“起早攤黑”：

【起早攤黑】早起晚睡。形容辛勤勞動。膠遼官話，遼寧寬甸。1915年《寬甸縣誌略》：“～，昕夕操勞之意。”

看來早先應是東北官話和腳鐐膠東官話。音義關聯的有：

【起早搭黑】早起晚睡。借指勤勞辛苦。晉語，山西忻州：他外（那）家業是他～鬧下的。

【起早搭夜】從早到晚。吳語，上海。《上海民間故事選·小長毛》：“一年到頭～幫人家做。”江蘇海門、啟東。

意思關聯的詞有：

【起早爬晚】早起晚睡。借指勤勞辛苦。膠遼官話，山東牟平。

【起早落夜】早起晚睡。上海：為了準時到會，我～趕路。浙江紹興：～多辛苦，大柴度日也艱難。

【起早摸黑】形容辛勤勞動。餘華《活著》：“我

～

，既不能誤了田裡的活，又不能讓家珍餓著，人實在是累。”

【起早摸暗】早起晚睡。形容辛勤勞動。閩語，福建廈門。

意思最醒豁的關聯詞是：

【起早困暗】早起晚睡。形容辛勤勞動。閩語，福建福州。

【起早睡暗】一天到晚。閩語，福建閩侯洋裡。

單獨說“起早”：

【起早】（1）早起。西南官話，貴州。（2）早晨。閩語，福建莆田、仙遊、閩侯洋裡、福鼎澳腰。

它們有一個共同的意思是：起早睡晚。

二、“貪”“摸”的含義

（一）“貪黑”之“貪”

【貪】《說文·貝部》：“欲物也。”

貪者有所圖，故有“貪圖”一詞。如果把“起早貪黑”理解成“起得早，貪圖黑”，“對黑有所貪圖”似乎不成話。大家一致以為“起早貪黑”是“早睡晚起”的意思，則“貪”似乎含有“睡”的意思，與“貪圖、有所圖”相差太遠。這怎麼解呢？我們在“草不黃俗話說”300《充瞌睡·栽瞌睡》裡說，“睡”的真實含義是“息”。要休息，須“躺著”才最舒服，“躺”應該是“睡”的“必要條件”吧。因此，從“起早貪黑”也作“起早攤黑”分析，“貪、攤”都該是“躺”的意思。我們看“攤”：

【攤】躺；四肢自然地伸展仰臥。①西南官話，四川成都。②粵語。廣東廣州。1983年第5期《收穫》：“他取出短煙桿，抽燃一支葉子捲菸，～在一把破藤椅上。”

川渝至今以“攤”為躺：走回來一～起，啥子事都不做。“躺”出現較晚，它屬“侹停挺”組系。

【侹】《說文·人部》：“一曰箸地。”清桂馥義證：“吾鄉謂倒地臥為～。”他鼎切，上迥透。耕部。

【挺】元朱凱《昊天塔》第四折：“呀，打的他就地～。”

【停】《說文新附·人部》：“止也。”《釋名·釋言語》：“定也，定於所在也。”《廣韻·青韻》：“息也。”

那廝去房門前～死屍，精磚上枕驢頭。（元佚名《硃砂擔》第二折）特丁切，平青定。耕部。

【寢】《說文·㝱部》：“病臥也。”

“身～疾而日愁兮”王逸注：“～，臥也。”（楚辭·七諫·謬諫）

【倘】母親著你～著，要打你哩。（元關漢卿《陳母教子》第三折）

倘用同躺。

【躺】這無恥的畜生想必是躺屍了。（清憂患餘生《鄰女語》）按：“躺”源於“侹（挺）”（比較：上當=上娗）。“展”亦有“息”的意思：

【展】“展車馬”張銑注：“展，息也。”（文選·張衡《西京賦》）知演切，上獮知。元部。

與“貪黑”之“貪”最接近的詞是“䀡”：

【䀡】《廣韻·添韻》：“目垂。”丁兼切，平添端。都念切。《集韻》之廉切。

（二）“摸黑”之“摸”

【摸黑】在黑暗中摸索行動。

我吃力地跟在後面，我不熟悉這裡的路，也不習慣～走山上小道。（巴金《軍長的心》一）

我～穿上雨衣、雨鞋，戴好草帽，才開門出去。（孫犁《秀露集·文學和生活的路》）

【摸黑兒】傍晚；黃昏。①東北官話，吉林長春。②冀魯官話，河北滄州。③中原官話，山西襄汾。

【摸黑路】夜間走路。西南官話，四川邛崍。

【摸夜】在黑暗中摸索著幹活。客話，四川儀隴。

方言中有“摸暝摸暗”的說法，意思差不多：

【摸暗】摸黑兒。閩語，福建想廈門。

【摸暝】摸黑兒。閩語，福建想廈門。

這些個“摸”，與“摸搎、摸索、尋繹”意思差不多，而“起早摸黑”是起早睡晚的意思，則這個“摸”應該與“睡眠”有關，因此它應與“起早眠黑”是一個意思。“摸”應屬於“瞑→眠→寐”系：

【瞑】《玉篇·目部》、《文選·枚乘〈七發〉》“臥不得瞑”劉良注：“寐也。”徐鉉等曰：“今俗別作眠，非是。”

《曹丕〈與吳質書〉》“乃至通夜不瞑”呂向注、《嵇康〈養生論〉》“榆令人瞑”張銑注：“瞑，睡也。

【冥】“冥豫成”惠棟述：“瞑，古眠字。”（易·豫）莫經切，平青明。耕部。莫賢切，平先明。真部。

“冥豫成”惠棟述：“讀為瞑。”（易·豫）

【眠】《慧琳音義》卷三“睡眠”注引《古今正字》：“目冥也。”《慧琳音義》卷三“睡眠”注引王逸注《楚辭》：“臥也。”《廣韻·先韻》：“寐也。”《釋名·釋姿容》“眠，泯泯也”王先謙疏證補引蘇輿曰：“御覽人事三十四引正作瞑。”莫賢切，平先明。真部。

【寐】《說文·㝱部》：“臥也。”段玉裁注：“俗所謂睡著〔著〕也。”

三、“×黑”釋義

【抹黑】漆黑一團。湘語，湖南長沙。1982年第二期《長沙演唱》：“屋裡～的，看黑呀？”

讀如“墨黑”如何？

【貪黑】東北官話。（1）傍晚；天黑的時候。周立波《暴風驟雨》：“回來，累不行了，還得做飯。”（2）開夜車：你別再～了，身體該收不了。

“貪黑”第一義可以讀如“侵黑”：

幾度歸～，金吾送到家。（唐李廓《長安少年行》之三）

“貪黑”第二義 “開夜車”云云，恐怕是“趁夜”，趕夜，趕趁晚上時間，跟【貪程】之“貪”近似：

風檣好住～去，斜日青帘背酒家。”（唐劉禹錫《魚復江中》詩）

﹝錢履道﹞～不止，獨一僕相隨，天曛黑，不復辨路。（明馮夢龍《情史·情鬼·錢履道》）

江居亦告以遊客～，錯過邸店，特來借宿。（警世通言四）

日未落就住宿，天大明方可出店，萬不可～急歸。（歧路燈七二）

是“貪趕路程”，或者是“貪圖多趕路”，還是別的解釋，儘可以探討，但筆者覺得只要抓住“貪”既有“貪圖”之義，又有“趕趁”（乘貪尋→貪尋躥遷趁逐→逐”）之義，大致就可以了。

四、傍晚、黃昏義的“貪黑”“摸黑”咋解？

（一）貪黑

傍晚、黃昏義的“貪黑”，“貪”當讀如“侵早”“清早”之“侵、清”，接近、靠近也，與“傍”意思差不多。

【侵晨】～進攻，蒙手執枹鼓，士卒皆騰踴自升，食時破之。（三國志·吳志·呂蒙傳）

【清晨】～聽治，罷朝而議論。（漢賈誼《新書·官人》）

川渝至今還有“清早八晨的說法”。

（二）摸黑

“摸黑”之“摸”，當讀如“密、冒”，密、冒，近也。

【密】《集韻·質韻》：“近也。”《書·畢命》“～邇王室”孔安國傳：“令之比近王室。”

【冒冒】“你瞧愚兄啊，閏年閏月，冒冒的九十歲的人了。”彌松頤注：“冒冒的：接近，差不多。”（兒女英雄傳第三十二回）

挨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