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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開那些似是而非的直譯吧

  • 由 澎湃線上 發表于 籃球
  • 2021-09-19
簡介徹底地讀懂一篇古文,也許需要你有各方面的積累、能力、情商甚至智商,但是最根本最關鍵其實只是掌握字詞,就像英語學習中反覆強調的詞根記憶法,而古代漢語常用漢字的數量其實是十分有限的,只要充分掌握它們形、音、義之間的配合關係,就能夠融會貫通地自主

守字康熙字典多少畫

原創 邵永海 北京大學出版社

拋開那些似是而非的直譯吧

那些年我們一起讀過的古文中,有一條最重要的原則叫做字字對應的“直譯”。按點給分的道理不是不懂,“信達雅”的原則也不是沒聽過,但是正如有人詬病嚴復的翻譯“醫者不自醫”那樣,我們對於許多字詞的理解根本差得十萬八千里。

拋開那些似是而非的直譯吧

導致這些的困難和障礙,可能包括但不限於文字、音韻、訓詁、語法、修辭、文體,文學、哲學、歷史、文化、天文、地理,乃至古人的衣食住行……

徹底地讀懂一篇古文,也許需要你有各方面的積累、能力、情商甚至智商,但是最根本最關鍵其實只是掌握字詞,就像英語學習中反覆強調的詞根記憶法,而古代漢語常用漢字的數量其實是十分有限的,只要充分掌握它們形、音、義之間的配合關係,就能夠融會貫通地自主閱讀古文。

在那之前,先來看看下面這些似是而非的錯誤你犯過幾個?而它們或許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北大中文系教授邵永海藉此告訴你如何真正讀懂古文。

一、“兄弟之國”是“兄弟一般的國家”?

傳世的古籍往往經過了數千年的輾轉傳抄,其中有不少是經過後人依據自己的理解做了改動,這些改動有些是對的,有些是錯的。對於普通讀者來講,讀古文時經常會產生深深的困惑:同樣一個字、同樣一句話,不同的學者會有不同的解釋,那麼應該相信誰的呢?

真正讀懂古文並非那麼簡單。這是《韓非子》當中的一個例子:

昔者鄭武公欲伐胡,故先以其女妻胡君,以娛其意。因問於群臣:“吾欲用兵,誰可伐者?”大夫關其思對曰:“胡可伐。”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國也,子言伐之,何也!”胡君聞之,以鄭為親己,遂不備鄭。如今很多注本把“兄弟之國”翻譯成“兩國的友誼如兄弟一般”,這是不對的。在先秦典籍中,“兄弟之國”通常用於同姓的諸侯國。比如在《左傳》裡,“兄弟之國”跟“甥舅之國”對舉。“兄弟之國”是指同姓的諸侯國,“甥舅之國”是指非同姓,但相互有姻親關係的諸侯國。

在戰國時期的文獻中,“兄弟之國”也指有姻親關係的諸侯國。比方說《戰國策·燕策一》裡,有“燕文公時,秦惠王以其女為燕太子婦”。

《戰國策·魏策二》裡則有“燕齊,仇國也”,即燕國和齊國是敵對的國家;“秦,兄弟之交也”,“兄弟之交”指的是秦國和燕國有姻親關係。下文批評燕王當時“合仇國以伐婚姻”,即聯合齊國去攻打秦國,這樣做是不對的。戰國時期的文獻經常說“約復為兄弟”。兩個國家“約復為兄弟”,指的就是為了結成戰略同盟,相互建立姻親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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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學者太田芳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他認為,這裡的“兄弟”不是用於比喻,不能理解成胡國是跟鄭國如兄弟一般的國家。鄭武公之所以說“胡,兄弟之國也”,很明顯是指他把自己的女兒先嫁給了胡君,所以這句應該理解成胡國是跟鄭國有姻親關係的兄弟之國。

但問題並沒有得到完全解決。楊伯峻先生在《春秋左傳注》裡面有一條材料,他說“胡,有二”,是說稱胡的部落或者是諸侯國有兩個,一為姬姓國,一為歸姓國。他又舉到《韓非子·說難篇》裡鄭武公謂胡為“兄弟之國”,《左傳》的哀公元年講齊侯殺胡姬,二者的“胡”都是姬姓之胡。

據歷史學家的考證,姬姓之胡是被鄭武公所滅,它的故城在現在河南漯河市的東面。而歸姓諸侯國在現在安徽阜陽縣境內,於魯定公十五年被楚國所滅。按照楊先生這個說法,鄭武公所說“兄弟之國”仍然是指兩國是同姓的諸侯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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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真正讀懂古文,需要的知識結構是多方面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百科全書式的一個知識結構。

二、項羽“按劍而跽”是什麼姿勢??

“賜之彘肩”是“給個大豬蹄子”??

邵老師又舉了《史記·項羽本紀》“鴻門宴”中的例子。當樊噲闖進帳中之後,

項王按劍而跽曰:“客何為者?”張良曰:“沛公之參乘樊噲者也。”項王曰:“壯士!賜之卮酒。”則與鬥卮酒。噲拜謝,起,立而飲之。項王曰:“賜之彘肩。”則與一生彘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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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門宴場景圖

註釋和翻譯往往把“跽”解釋成跪起,但其實這樣是比較含混的。《王力古漢語字典》把“跽”解釋成長跪,這是《說文》的解釋,即兩膝著地,挺直上身。雖然這樣比較具體,但還不夠。

秦漢時期古人的生活習慣是席地而坐,針對這一生活習慣,有一系列的詞彙表達,“跽”就是其中之一。古人的“坐”是跪坐,具體而言指兩膝置於席上,即兩個膝蓋跪在席上,臀部著落在腳後跟上。如果臀部離開足跟,腳後跟直立,就是“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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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跽坐銅燈(戰國),圖片來自湖南省博物館。

在上文語境中,項羽原本是坐姿,見到樊噲進來,不由自主的做出了一連串的動作:先是下意識地把手放在劍柄上,同時臀部一下子離開腳後跟,直起上身。如果簡單把“跽”理解成跪起,那麼原文所表達的項羽當時的神態、動作,以及那種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也就沒有辦法體會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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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和跽(示意圖,請意會)

而“賜之卮酒”中的“卮”是古代盛酒的圓形容器,“鬥卮”是說容量為一斗的容酒器,在“則與鬥卮酒”中,“鬥卮”是修飾“酒”的。一斗是十升,也就說卮有大有小,項羽的部下送給樊噲的是比較大的一卮酒。

在現代漢語當中沒有跟“卮”相對應的詞彙形式來表達,可以翻譯成“賞他一杯酒。左右便端給樊噲一大杯酒”。下文“噲拜謝,起,立而飲之”,樊噲的這幾個動作可以分解開為,先是跪拜,跪拜的目的是要致謝,然後起來,然後站在那一口氣把一大杯酒都喝了下去。

“噲拜謝,起,立而飲之”,文字相當乾淨、簡潔,使我們如同目睹了樊噲當時表現的那種豪爽威猛、從容不迫。“拜”是古代的禮節,行拜禮的時候,先要雙膝跪下,雙手交疊於胸前,跟心臟平行這樣的一個位置,然後低頭擲手,這是一套比較繁複的禮儀形式。行禮者在跪的狀態當中,從跪坐或者跽坐的狀態到站起來,先秦漢語一般是用“坐”,到了漢代可以用“起”。所以《史記》裡面用“起”,反映了漢代的語言特徵。

“彘肩”就是豬肩,即豬前腿的上部。但臺灣六十教授合譯《白話史記》將它翻譯成:“項羽說:‘賜給他一隻豬蹄兒’,左右又送過一隻全豬蹄兒。”實際上,豬肩是豬前腿的上部,跟豬蹄不是一個概念,可見《白話史記》對“彘肩”的解釋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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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噲吃的是“彘肩”還是“大豬蹄子”?

胡適先生在1935年發表過一篇文章,題目是“我們今日還不配讀經”。其中講到經過了三百年清儒的整理,五經應該可以沒有疑問了。誰料到了三百年的末了,王國維先生忽然公開揭穿了這張黑幕,老實地承認《詩經》他讀不懂的有十分之一二,《尚書》他不懂的有十分之五。王國維尚且如此說,今日妄談讀經的諸公更要細細想想。

讀古書免不了要利用各種前代學者和當今學者的註釋翻譯,目前圖書市場上各種古書的今注今譯多如牛毛,良莠不齊,這就需要我們具有一定的識別能力。假如具備了比較好的古文功底,就可以加以分辨,知其高下。

三、“守株待兔”守的到底是個啥?

宋人有耕者。田中有株,兔走觸株,折頸而死。因釋其耒而守株,冀復得兔。兔不可復得,而身為宋國笑。今欲以先王之政,治當世之民,皆守株之類也。歷史迷案之兔是咋死的?

很多注本都把“株”解釋成樹樁,或是樹墩,或是枯樹根,或是樹幹,這些說法都不是很恰切。《說文解字》裡解釋“株”是木根也。一棵樹地表以下樹根的總稱叫做“本”。在成語“本末倒置”中,“末”指樹梢,而“本”包括“柢”。“柢”是樹幹進入地表以下圓錐形的植根,而“根”是由“柢”上面生出來的根鬚,“株”則是須根因為雨水沖刷等原因,曝露於地表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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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暴露於地表的“根”往往是交錯相連的,所以有“株連”這個詞,意思是一個人有罪,跟這個人相關的其他人受到牽連。“根”是從“柢”上長出來,向四下蔓延深入,一方面是吸收土壤當中的養分,輸送給主幹,同時也起到牢固樹身的作用,所以現代漢語還有“根深柢固”這樣的成語。

《韓非子·解老篇》裡說“樹木有曼根,有直根。直根者,書之所謂柢也”,也就是說至少到了戰國晚期,樹木在地表以下的部分都可以叫“根”,並且分成曼根和直根。接下來韓非子解釋了“柢”和“根”不同的功能:“柢也者,木之所以建生也;曼根者,木之所以持生也。”有的樹木的柢是比較清晰的;有的進入地表以後,根和柢並不是能分得那麼清楚。由此也就可以理解,為什麼後來就沒有用不同的詞彙去表達了。

在這樣一則故事中,出錯一定是在一些關鍵字詞上。如果對“觸株”的“株”理解正確的話,那麼就不會發生錯誤。“宋人有耕田者”,跟現代漢語的表達基本上沒有太大的區別。“田中有株,兔走”,理解起來也沒有問題。

在“因釋其耒”中,我們大概不瞭解耒是一種什麼樣的農具。碰到這樣的問題自然會去查字典,那麼查了字典,也就不會出太大的錯誤。可是“兔走觸株”和“守株”的“株”看起來很簡單,卻恰恰是很容易出錯的地方。字詞能力是讀古書、讀古文最根本的能力,透過這個例子我們應該已經深有體會了。

四、讀懂古文萬變不離其宗,徹底掌握字詞是關鍵

怎麼樣才能儘量克服閱讀古書、古文中遇到的困難和障礙呢?

一方面,需要透過讀書學習,不斷提升自己各方面的知識水平,而這或許是貫穿於生命始終的一個過程;另一方面,提高古文閱讀能力的基礎與核心在於字詞能力。

宋明以來,不斷有學者提出“讀書,自識字始”,這裡的“識字”不是指從小學開始的一筆一畫學習一個字的寫法,知道它的意義和讀音,而是要對一篇古文當中每一個漢字都能夠知其形、明其音、會其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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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蘇軾《石蒼舒醉墨堂》詩:“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

如果我們對一定數量的漢字能夠有形、音、義三位一體的完整把握,那麼讀古文就能夠讀得明白透徹。要掌握基本詞彙的常用義,特別是跟字形相關的本義。如果我們掌握的比較準確的話,在讀古書的時候就會比較輕鬆。

那從什麼角度去掌握古代漢語的字詞呢?以“從”字在《論語》不同語境中的含義為例。“從”,在現代漢語裡寫得比較簡單,就是前後兩個人,它的本義按照《說文解字》的解釋就是一個人在前面走,後面一個人跟著走,這是一個很具體的行為。《論語》裡寫到“子路從而後”,“從”即跟隨孔子出遊。雖然意思很簡單,但《論語》中所有“從”字的用法,其實萬變不離其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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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的字形演變

比如《為政篇》裡說“七十而從心所欲不愈矩”,一個人到了七十歲的時候就能夠做到從心所欲。從心所欲,也就是隨心所欲。“從”的賓語是“心所欲”,心之所欲,內心裡面想要怎麼樣,你就跟著你所想要的去做,但是不會越出規矩。

《八佾篇》裡說:“子曰:‘周監於二代,鬱郁乎文哉!吾從周。’”“周監於二代”是說周朝的禮儀制度,是以夏、商這兩代作為借鑑、作為依據來制定的,也就是說它總結、繼承和發展了夏、商兩代的禮儀制度。“鬱郁乎文哉”,意思是如此的豐富多彩。

“吾從周”,有的學者翻譯成“我主張周朝的”或者是“我信從周朝的”,翻譯成“主張”也罷,翻譯成“信從”也罷,意思都是一樣的,就是說孔子的主張是跟在周朝的禮儀制度後面就可以了。周朝的禮儀制度既然已經達到了“鬱郁乎文哉”的程度,那麼就沒有什麼好修正、好發展的了。這裡的“從”所表示的就是信從,表示的就是在後面追隨。

《述而篇》中有“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大意是幾個人在一起,其中就一定有值得我去師法的人,選擇他的優點來學習,那麼他們身上我能夠看出來的缺點,我就要反省自己有沒有,然後加以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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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從”字就是追隨。具體翻譯成“學習”,或者是翻譯成其他的,都是為了隨文釋義。在這個語境裡,孔子要表達的就是如果我看到別人身上的優點,我就要去仿效,我就去追隨,我跟在後面做就可以了。所以這裡還是《說文解字》的解釋:“從,隨行也。”

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

由於禮儀形式會隨著社會的變遷而變遷,那麼對這種情況孔子採取什麼樣的態度?冕是古代的禮帽,這個禮帽用麻料來製作,這是合於傳統的禮的。到了孔子生活的時代,做禮帽人們都喜歡選用絲料。孔子認為這樣做會儉省,而他對這個問題的態度就是從眾,從眾就是隨行。

至於“拜下”,按照舊禮,臣子在拜見君主的時候,要行兩次拜禮。拜一定是先在堂下叩頭,然後升堂以後再次叩頭,這是傳統的禮的規定。到了孔子生活的時代,禮儀、風俗隨著社會的變遷而發生了改變。一般人都不在堂下叩頭了,只在升堂以後才叩頭。孔子認為這是“泰”,所謂“泰”就是倨傲、過度。孔子說“吾從下”,“從下”是違眾,即違反大家共同的習俗。但孔子堅持要從下,也就是追隨古禮那種先在堂下叩頭這樣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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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的字形演變

又如“解”字各種義項間的關係,從字形上看,“解”由三部分組成,左邊一個角,右邊是刀和牛,其本義是把動物的肢體分解開,如“庖丁解牛”的“解”。從這個意思引申出來有分解融化的意思,如“恐天下解”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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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另一個很常用的義項是把系的東西解開,是從分割動物肢體直接引申出來的。而把系的東西解開,這個行為跟調解、排解有一定的相關性。兩個人的關係需要別人去調節,是因為兩個人的關係產生了矛盾,需要解開兩個人內心裡面的矛盾。所以“解”也有調解的意思。

“解”有解釋、理解的意思,而這和把系的東西解開有平行性。如果一個人想問題想不明白,就會感覺內心裡像堵了一塊石頭,像結了一個疙瘩。別人幫著他把這個問題梳理清楚,對方理解想通了,原有的心裡的疙瘩解開了。

“解”還有鬆弛、懈怠的意思。一個人在緊繃的狀態下面,和用繩子把一個東西緊緊捆住有一定共性。當緊張過去以後,整個身心處在一種懈怠的狀態當中。這跟把一個原來緊緊捆著東西解開又很相像。一朵花從一個花苞到開放,也是一個解的過程。古詩裡面看到“粉籜春苞解”,原本是包在一起的,現在開放了,所以也叫“解”。

大家如果有興趣,可以做一個簡單的工作,把一部典籍當中字量比較小的像《論語》,把其中的一個字,比如“從”字都找出來,再把《說文解字》對這個字的本義的解讀放進去看,看看哪些是符合本義的,哪些發生了改變。

這個改變究竟是由於詞義的演化和引申造成的,還是由於它在特定語境當中跟別的字發生組合,或者由於特定的語用而造成的改變。這樣一個學習過程是一個自主研究性的學習過程。它會讓我們對一個字詞的意義,不僅能夠知其然,而且知其所以然。

如果把一部典籍所使用的字都找出來,都做過這樣的分析以後,就會發現閱讀古書的字詞能力大大提高了。需要注意的是,在確定一個字本義的時候,比方說利用各種工具書,實際上在這個過程當中也就學會了識其形而知其意,進而搞清楚形和意的關係了。

五、古文中的常用字其實並不多,

閱讀古文是件快事

要從形和義之間的關係、義和音之間的關係去把握常用漢字。常用漢字的核心意義往往是高度概括的。如果抓住它的本義,抓住它的核心意義,那麼就可以明白它在具體語境當中跟不同的字組合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那麼究竟要掌握多少個漢字才能夠達到準確細緻閱讀古書的目的呢?

實際上,常用漢字的數量十分有限。《康熙字典》收了47035個漢字,《漢語大字典》收了56000個漢字,今天經常使用的超大字符集,收了有7萬多個漢字,據說現在最大的字典所收的漢字總量超過了10萬。

但《漢語大字典》裡面相當一部分是異體字,相當一部分是方言字,相當一部分是死字,就是在文獻當中根本不會使用這樣的形體。如果除去這一部分漢字的話,那麼應該掌握的漢字數量就非常小了。

就現代漢語而言,在漢字資訊處理當中,最常用的前100個漢字可以覆蓋海量語料庫38%的篇幅。首200個漢字就能夠覆蓋到海量語料庫裡面51。8%的語料了。如果要覆蓋95%以上篇幅的話,需要1900個漢字。首1900個漢字可以覆蓋語料庫95%的篇幅,這是在一個海量語料庫裡面的統計,假如將語料庫的規模縮小到一億字量,那麼首1000個漢字就能夠覆蓋92%的語料。

就古代漢語而言,常用漢字的數量也並不是很多。先秦漢語雖然是以單音詞為主,但這並沒有造成先秦典籍的單字量非常龐大。《韓非子》的總字數是106131個,使用的單字是2697個。而這2697個漢字當中有相當一部分屬於比較生僻的字。

所以仿照現代漢語資訊處理的做法,來計算一下在《韓非子》當中最常用的20個單字,使用頻率佔據了總字量的33%。最常用的20個單字非常簡單,它們是之、而、不、也、以、者、其、人、曰、則、於、為、有、子、陳、故、均、所、吾、主。這其中沒有一個生僻的字,而且這些字原則上在現代漢語裡面都還在使用,使用頻率佔據了《韓非子》總字量的1/3。《韓非子》中最常用的首100個漢字,使用頻率佔據了總字量的57%;首500個常用漢字,使用頻率差不多佔到了85%。其中538個單字的字頻是一次;317個漢字的字頻是兩次,這兩部分加起來差不多就佔到了850次。

那在其他古書裡面的情況如何呢?即便是把《十三經注疏》全都放在一起進行統計,把其中的單字挑出來,也只不過是6500個。比方說《論語》,全書差不多是16000個漢字,使用了1351個單字。在這些單字當中,生僻字(往往也是字頻很低的字)有467個,佔35%。去掉這467個字,《論語》的單字就變成了800多個。

至於《孟子》,全書字量大約是35000,但只使用了1886個單字。在這1886個單字中,508個字的字頻是1,佔到了27%。而先秦字量最大的一部書是《左傳》,差不多是18萬字,但只使用了3256個單子,其中609個字的字頻是1。

這樣一來,我們再讀古文的時候,心裡就會有一個基本的計劃,比方說確定500個最常用的漢字,如果對這些漢字形、音、義的配合關係搞得非常清楚,那麼讀先秦典籍就不會有太大的障礙。再進一步,如果把規模擴充套件到800個漢字,再到1000個,如果真正按照所說的形、音、義三位一體掌握到1000個左右的漢字,那麼可以說在讀古書的時候無往而不利。雖然還會有一些比較生僻的字對閱讀造成障礙,但是這一部分透過查字典和詞典,是比較容易解釋的。

總之,如果我們對一篇古文從文字、詞彙、語法、聲韻、修辭等諸方面,都進行了徹底疏通,這就具備了讀懂這篇古文的前提。但這並不意味著已經讀懂了文字,所以還要聯絡作者的整個思想理論體系,聯絡作者有關的時代背景、學術源流等等,進一步從義理上加以剖析。

讀古文的過程應該建立在紮實可靠的字詞功夫上,這樣就具備了感受原文所表達的內容和思想感情的一個基礎和前提。在這個基礎上,如果能進一步注意知人論世,去了解原文所涉及的思想、文化、歷史、政治、社會、生活等多方面的背景,就一定能夠真正讀懂一篇古文、一本古書。當然在閱讀過程當中,最讓人感到快樂的一件事情,是可以根據個人的生活閱歷、知識背景、閱讀目的等,對一篇古文、一本古書給出自己的理解。

-End-

編輯:彥霏 黃泓

觀點資料來源:北大博雅講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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