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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古探幽磴山行之 許瀚詩碑

  • 由 日照熱點事 發表于 籃球
  • 2021-09-17
簡介原來許瀚是我們山東日照人,不僅是一位書法大家,更是傑出的樸學家、校勘學家、金石學家和方誌學家

康熙字典萍字幾劃

2020年歲末,一年之華時已望望然。

“獨自莫憑欄”,古人的告誡不無道理。

臨窗遠眺,遠山含愁黛凝眉。時令所致,芳華搖落、草木凋零,感懷芳塵如煙、舊事如夢,怎不叫人心生悒悒。

於是,友人的邀約應時宜而至:“明日去磴山尋訪許瀚詩碑”。心被這份雅意左右,豁然開朗起來。

久攖世網,備受喧闐之擾,何不去縱情山水,盡享湖光山色之樂呢?

更何況對於許瀚,慕名已久,之前曾三度赴磴山探尋其詩碑卻均以無嚮導而半路折回無功而返,此番出遊,也算是一舉兩得,了卻夙願了。

次日,欣欣然赴約。

在山腳下的“黃海九寨溝風景管理處”寒暄片刻,出門時已是寒雨瀟瀟,唯有藉助車子登山了。

尋古探幽磴山行之 許瀚詩碑

尋古探幽磴山行之 許瀚詩碑

尋古探幽磴山行之 許瀚詩碑

山勢陡峭而險峻,僅能容下四個車輪的道路百折千回,呈無數個“S”狀,我們的代步工具,儼然在峭壁上逶迤前行的壁虎。

目光無意中投向窗外,原來已置身西峰峰巒,初登山時的大道,已成小蹊,行人則如蟻行。

幾番顛簸之後,車停了。

“這就是許瀚詩碑”。同行的景區管理人員介紹。

不遠處,一處亭臺巋然立於西峰峰頂,亭下,兩塊詩碑毗鄰而立。

尋古探幽磴山行之 許瀚詩碑

原來,眾裡尋“它”千百度而未果的詩碑就在眼前,難怪世人常說:無限風光在險峰。之前的尋而不遇也有了正解。

“羨君堪作王家瑞,愧我徒為食祿臣。不是未酬憂國恨,願披蓑笠結東鄰。” 許瀚詩碑面西而立,內容是書錄明朝楊繼盛的詩,下具“同治二年三月許瀚書,丁艮善勒石。”整個碑高為 1。5米,寬0。6米。細細研讀詩碑,恍惚間竟有似曾相識之感。

楊繼盛(1516―1555),明嘉靖進士,後起用為刑部員外郎、兵部武選司,上疏彈劾嚴嵩十大罪。明世宗怒,下詔處死。

中國歷史上,楊繼盛,絕對是一位名垂千古的人物,我們早已熟知的“鐵肩擔道義,辣手著文章”即出自楊繼盛之手,楊繼盛也用他的一生,詮釋了這副聯的含義。

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楊繼盛以《請誅賊臣疏》彈劾嚴嵩,歷數嚴嵩“五奸十大罪”,嚴嵩假傳聖旨,將楊繼盛投入死囚牢。廷杖一百,有人送與蚺蛇膽一具,說是可解血毒,楊繼盛拒絕,曰:“椒山自有膽,何必蚺蛇哉!”楊繼盛自行割下身上的三斤腐肉,割斷筋二條,受盡三年獄中折磨。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十月初一,嚴嵩授意刑部尚書何鰲,將繼盛與閩浙總督張經、浙江巡撫李天寵、蘇松副總兵湯克寬等九人處決,棄屍於市,臨刑有詩曰:“浩氣還太虛,丹心照千古;生前未了事,留於後人補!”

傳說,楊繼盛因抨擊奸臣嚴嵩,結果遭嚴嵩壓抑。後調往京師,路經當時地處南北二京通道的上元村,住在磴山附近的王家店裡,蒙店家王家瑞盛情款待,兩人結下了深厚的情誼,楊繼盛寫下了上面的詩句。

“不是未酬憂國恨,願披蓑笠結東鄰。”一百多年後讀來,仍能感受到楊繼盛於奸佞當道、宦海浮沉中憂國憂民的濟世情懷。

十餘年前第一次聽聞許瀚的名字,並無多少印象。後來在網上看到拍賣許瀚的書法作品,果然豐滿端莊,遒勁雄健。原來許瀚是我們山東日照人,不僅是一位書法大家,更是傑出的樸學家、校勘學家、金石學家和方誌學家。

尋古探幽磴山行之 許瀚詩碑

身為日照人,卻對這位本土名士知之甚少,何異於魯迅說的“美國人不知道華盛頓,法國人不知道拿破崙”呢,不禁暗暗為自己的孤陋寡聞汗顏。

後來從磴山風景管理處趙主任處借得袁行雲著《許瀚年譜》、編校《攀古小廬全集》,及崔巍整理的《許瀚日記》,如獲至寶,對許瀚的生平也算了解了個大概。

袁行雲先生可謂是研究許瀚的大家,現行出版的有關許瀚的著作中,多為袁先生所整理、編著。當年,袁先生為了蒐集整理許瀚諸多散佚文稿,多方尋求,費盡周折,1978年,還專程來山東省博物館查閱許瀚遺文。他嘔心瀝血為我們留下的相關著述,成為我們今天瞭解許瀚的重要視窗。

關於許瀚,早在王獻唐任山東省省立圖書館館長之時,就曾銳意收羅鄉邦文獻,多方蒐求許瀚著述、遺稿,並立意出版許瀚全集。無奈許瀚遺作散佚較多,這一心願終未能實現。

然而,歷史有時候喜歡與人玩捉迷藏。

1984年,山東省博物館資料室搬遷,工作人員在整理舊書箱時,發現了十二冊毛邊抄本,前後無次第,較為凌亂。文稿為海西閣所錄。海西閣,乃山東黃縣王守訓堂號。王守訓為光緒十二年進士,曾掌教登州瀛洲書院,王守訓生平喜藏書,曾聚書六七十萬卷。王守訓所錄十二冊手稿,雖未具著者名諱,但工作人員閱讀後驚喜地發現:竟然是許瀚遺著。

遙想當年,王獻唐先生與袁行雲先生均曾與這些書稿近在咫尺,卻均失之交臂,不能不讓人一聲嘆息。

1994年,經過近六年的努力,山東省博物館崔巍將許瀚日記校注完畢,並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

藉《許瀚日記》等著述,我們終於有幸近走近這位大學問家。

許瀚(1797-1866),字印林,一字元瀚,室名“攀古小廬”。日照市虎山鄉河塢村人。清道光乙未(1835年)科舉人。清代傑出的樸學家、校勘學家、金石學家、方誌學家和大書法家。其著作主要有《攀古小廬文》、《說文解字義證》、《捃古錄》、《韓詩外傳勘錄》、《別雅訂》五卷、《印林遺著》、《經說》、《經韻》等等;曾校錄《康熙字典》、《爾雅註疏》、《經傳考證》、《說文解字》三十卷;抄校《說文校本》等。

尋古探幽磴山行之 許瀚詩碑

許瀚可謂出身於書香世家。

魯一同《許肅齋先生八十壽敘》:“數十年來海內談者協然知有山左許氏瀚之學,而不知其得力於家庭之際蓋如此。”

許瀚的曾祖父許重行,為太學生;祖父許賁,庠生;許瀚的父親許致和,字賡堂,一字肅齋,許致和一生雖四處以教書謀生,卻也是位飽學之士。

據載,許致和“少苦貧,嗜讀,賞牧犢巖隴間,手一捲,誦書弗輟。一日,失牛,家人大恚;由是益攻苦,晏寢早起,鄰人夜與作,每以書聲為候。其後致和公廩於庠,因養病親計,遂廢科舉,以謀館為業,而好古劬書,耄而益勤,著《說詩循序》、《學庸總義》等。”

許瀚《家祭文》:“不孝廿五,吾父仍挈之舌耕,或勸使別就館。父雲恐不孝放佚自便也。又以吾祖老病,可更翻歸省也。實則不孝幼失恃,如慈母之保抱攜持,不忍遽去諸懷耳。”

許瀚年少喪母,父親對他自然憐愛有加,且寄予了厚望。許瀚亦曾自書銘雲:“材本瑾瑜,成由剞劂,天下名聞,幹潭一月。人羨剖符。營營不已。我擅雕蟲,累累可喜。”可謂躊躇滿志。

“嘉慶八年,館柳古莊,不孝瀚,初隨侍入學。”時年許瀚方7歲。

許瀚7歲便離家隨父四處謀館,耳濡目染,飽讀詩書,又曾從高郵王念孫、王沂之父子受學,兼得山東學政何凌漢賞識薦引,從何凌漢、何紹基父子校文江浙。可以說,許瀚的學術成就,除得益於其父訓導,受其師友的影響頗大。

自道光十一年至道光十九年間,許瀚歷隨何凌漢、陳用光、吳文鎔、潘錫恩等學署校文,足跡遍及浙江省、河北省各州府縣鄉,因而得以結識各地著名學者文人,也為其研讀公私藏書珍本提供了諸多寶貴機會。在良師益友中薰陶,經常奇文共賞,疑義與析,為其日後的學術建樹奠定了基礎。

尋古探幽磴山行之 許瀚詩碑

尋古探幽磴山行之 許瀚詩碑

道光二年,許瀚赴山東費縣東墠,子承父業以授讀為生,開始了他長達一生的課館生涯。

許瀚的一生,交遊甚廣,與何凌漢、何紹基、何紹業、王筠、苗夔、張穆、俞正燮等、龔自珍、吳式芬等學問大家和名士均來往甚密,結下了深厚的情誼,這當然緣於許瀚的高潔品質與博學多才。

張際亮《許賡堂六十壽序》雲:“山東為聖人之鄉,自孔子後至今二千年,士之行誼文學不衰。餘在京師四年,見其來遊於此者,多質直而秀良,日照許君其尤也。君興餘為拔貢同年生,校錄武英殿,公卿間多有知者。餘久交君,每自顧不及遠甚。”

何紹基在《六君子磚合本》中為許瀚題詩云:“印林君子性,神實心志虛。靜與天地徙,動以古為輿。氣類鬱相感,蘭蕙宛相於······古人千里外,山海渺雙魚。惟應六君子,消搖同古初。”

值得一提的,還有許瀚與高均儒的交往。高均儒,稟性狷介,見文士蕩行檢者則絕之如仇,人苦其難近。就是這麼一個對人要求嚴苛常人難以接近的人,卻與許瀚結下了深厚的友情,許瀚晚年時,高均儒為其刻印著述《攀古小廬》,並一直書信不絕。藉此可見許瀚的人格魅力。

許瀚秉承高郵王念孫、王引之父子嚴謹、縝密的治學方法,即使在飄蕩不定的校文生涯中,亦能手不釋卷、筆不停批。因而在四十歲左右,即已斐聲海內,成為道光、咸豐年間著名的樸學家、校勘學家、文字音韻學家、金石考據學家和書法家。

許瀚通曉古文字和古聲韻,並以此為工具,研究古代群籍。據載:《說文》大家王筠經常向他討教,著名學者丁晏作詩稱“六經鈴鍵唯小學,印林吾友無與倫。”可見許瀚在文字訓詁方面的造詣可謂同儕難及,備受推崇。

自道光十一年應何凌漢之召赴浙江學署校文始,經許瀚襄校助刊之書,不下數十百種。龔自珍曾於道光十九年(1839年)四月二十三日出都時贈許瀚雲:“北方學者君第一,江北所聞君畢聞。土厚水深詞氣重,煩君他日定吾文。”

尋古探幽磴山行之 許瀚詩碑

此外,著名學者王懷祖、朱彬、潘德輿、汪容甫、潘錫恩,以及山左學者桂馥、吳式芬、翟雲升、許鴻磐、丁艮善、丁以此等人著述,皆曾經其細勘詳校。尤以王筠所撰《說文釋例》、《說文校句》、《正字略》,吳式芬撰《封泥考略,翟雲升撰《隸篇》等書,其中許多詞條,為採納許瀚之說,可見許瀚的權威性。

舊時金石學家,雖“金石”並稱,實則是研究碑帖者居多,多不諳金文。許瀚是名符其實的金石學家。《攀古小廬雜著》和吳式芬《捃古錄金文》所載,他有題跋考釋170餘篇,對古器的真偽、名稱、款識、稱謂、文例、釋詞,都有深入的研究。

許瀚一生勤奮好學,並且愛書成癖,研究碑帖成痴。《涉江採珍錄》和《錫朋錄》系許瀚在道光十一二年在浙江學署校文時所寫,其中所購書籍、金石、碑帖均有數百種。即便是晚景淒涼,貧病交加,仍見有:“裱桂字,買夢樓冊頁,共兩千。”買得未谷先生隸橫幅,雖殘缺,實真跡,差可喜。”等記載。

尋古探幽磴山行之 許瀚詩碑

許瀚在浙江學署時,與西湖淨慈寺主持六舟上人達受往來結為至交。後來許瀚道經清江浦,二人相聚而互示所藏,喜不自勝。對此,許瀚《跋六舟手拓彝器全圖》有記載:“陸友仁《研北雜誌》雲:京師人家有《紹興稽古錄》二十冊,蓋當時所藏三代古器,各圖其物,以五采飾之。又模其款識而考訂之,如《博古圖》而加詳。餘每囗其文輒神往,恨不與同時手披而目覽之也。丙午之夏,六舟上人過浦,示餘手拓彝器全形款識種種,精巧出人意表,如人意中皆就原器拓出,不爽豪發,覺采色模飾之圖,又不足系餘懷矣。”

許瀚與何紹基更是志趣相投,一有閒暇便相攜購訪秘鐫,搜拓石墨,每有所獲,互相矜賞。例如何紹基跋《影宋本說文解字》雲:“餘嘗與印林兄言,安得未經李、徐手之《說文》而讀之乎?是誠誕想也。孫刻遠勝毛刻,行款悉仍之。餘讀葉石君鈔本,因合毛本以校孫本,又恨不即相見周漪堂所藏宋本字本,毛變為大字耳,而異同甚多。毛本經斧季剜改,又非其舊。道光壬辰子貞得毛氏未剜本於武林,攜如京師,校其異同,於孫本甚備。又得龔定庵所藏明葉氏抄本覆校貞行復入都,其假葉氏本而卒業焉。他日聚首,瀚將補錄於斯。清明之夕許瀚印林識。”

張嵌在《百聯紀事》中稱讚:“滂喜齋頭溯典墳,寥寥數手印林文。休憎市上三錢筆,試案牋端五色雲。”“在京居住在張穆跫喜齋,索字者日塞其門。”在京城期間,上門求字者竟然“日塞其門”;張穆在《追懷文友三疊前韻七古》中,更是對許瀚書法大加讚譽:“日照(許印林)摹顏真肖顏,性識剛意稜精腆。”許瀚的書法造詣,可見一斑。

說到許瀚的書法藝術,有必要介紹兩位書法大家。

許瀚尊奉顏體,其書法寬博而氣勢恢宏,骨力遒勁而氣概凜然。再觀何紹基的字,顯然有顏體豐肥、寬博之遺風,許、何二人乃至交,切磋書藝,相互浸染也不在話下。而我們現在所熟知的舒同獨創的“舒體”,即 “七分半”字型,結體上楷、行、草、篆、隸五體各取一分,風格上顏、柳各取一分,何紹基取半分,因而合稱“七分半”。

如此看來,三人的書法藝術,大有淵源。而許書以骨力遒勁見長,何書更顯險絕,舒體則寬博端莊,潤厚通暢。三者雖各有千秋,卻有絲縷異曲同工之妙。

這也就是在許瀚詩碑前,為什麼會有似曾相識之感的原因了。

許瀚一生命途多舛。“八歲失恃,事繼母以孝聞。母歿,撫幼弟四人,鹹底成立”。“叔父母貧,迎養於家。從兄歿,為遺子置家室,分田贍之”。為謀生計,少小離家,四處飄蕩,舌耕為業,校文賣字······

咸豐四年,許致和逝世,許瀚撰《家祭文》,稱父親:“畢生在憂患中,未嘗稍即安樂也。”對於自己的大半生,許瀚這樣寫道:“奔走四方,南客甌越,北歷幽燕,司講漁山,校書淮浦,遠或一二千里,近亦五六百里;或歲一再歸省,或數歲一歸省”其一生,可謂漂若浮萍,一個半世紀後讀來,猶叫人倍感心酸。

在學海泛舟遨遊,獨具聲望;在宦海,許瀚卻未能掀起一點波瀾,平生只做過幾個月卑微的“訓導”,連個芝麻官都算不上。

世人常說“生不逢時”,殊不知,任何時代的潛規則大同小異,要麼拼爹,要麼拼厚黑。於是,“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成為多少代人共同的喟嘆,而“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也成為多少才俊悲壯謝幕時的註腳。

讀《許瀚日記》,除了購買書籍、拓碑帖外,記載較多的就是生病、抓藥。然而,字裡行間,卻感覺不到一絲頹廢之氣,即使是多次會試失利第,即使是一生貧病交加,即使是晚景慘淡淒涼。

尋古探幽磴山行之 許瀚詩碑

1853年,許瀚大病一場後,不得不借助竹杖出行,所作《竹杖銘》三首,其二雲:“我仗爾扶持,爾仗我攜持。我不攜爾,爾亦拳曲之。竹杖棄捐中野當誰知。爾其戒哉。黽勉我扶,毋怠哉!”這種豁達、樂觀,非常人能所及。

因此說,對於學問,許瀚堪稱執著;對於名利,許瀚卻淡泊而通達。

“無求品自高”,試問天下讀書人,能心無旁騖專心致志做學問的又有幾人呢?或許正是因為對凡俗的淡泊,才成就了許瀚的學術建樹。

咸豐五年(一八五五)八月,應浙江學政吳式芬邀請,許瀚再赴杭州,隨署校文。此時生活拮据至極,不得不先過沂州,向老鄉丁守存借付川資,方得至杭州。舊地重遊,人事多變,暇時仍與達受遊。未幾,吳式芬因病引退。次年,自杭州返山東,居沂州,助吳式芬編《捃古錄金文》,致力於金文考釋。十月,吳式芬卒,年六十一。

咸豐七年(一八五七)正月,式芬次子重熹至沂州,親邀許瀚校訂其父遺書。重熹為許瀚及門弟子,乃陪瀚過濟南,登千佛山後黃石崖,觀魏造像。四月,抵海豐,校遺書,計有:《捃古錄金文》、《陶嘉書屋鐘鼎彝器款識目錄》、《捃古錄》、《金石匯目分編》等。本年,高均儒據所存許瀚手稿,在清江浦匯刻一冊,延丁晏作序,名《攀古小廬文》,此為許氏述作中最先刊行者。

1858年正月,許瀚患偏痺症,回到家鄉日照。次年正月,病偏痺,回日照。對此,許瀚自述雲:“弟初病極危,轉側飲食,非人不治。賴賢主人派八人環侍,夜不息燭者月餘,自分旦夕間人,不意能生還也。及舍弟暨小兒得信往視,東君為制臥輿,廿人舁之,行半月抵舍,竟得不死,費百餘金。”自此以後,許瀚常居日照。

“至中秋節前後,於室中扶人方能勉強挪步。一年後,猶能執筆作書。願得者甚眾,書得長短二百餘幅,盡售之,得金百數十千,以資日用。”

自此,許瀚雖堅持校書不輟,但身體與家境每況愈下,其著作也屢遭厄運。

咸豐十一年(一八六一)十月,捻軍越日照縣境,這場兵火之災,令許瀚悽慘的晚景雪上加霜。在《與秀水高伯平書》中,許瀚寫道:

“辛酉(1861年)二月,賊又至,不由前道,掠西境而退。五月又至,又掠西境而退,八月乃大至由西境入,轉而北,長驅入登萊,及其歸,又穿東境,越敝邑而南,往返蹂躪,其何以堪!”

“己而賊漸逼山,鄰眾急舁弟登山,露坐通宵,乘高望各處火光不絕,比曉,弟山下所居室亦焚矣。賊退,小兒下山視之,室中物俱為灰燼,獨苾翁書散棄崖谷間,收而裹之。弟旋亦下山,聞賊未果退,尚在鄰近屯莊,不能遽歸,乃別移山麓暫住。檢點苾翁書尚少數冊,送磴山寨,交丁少山收存。少山謂賊焉須此,此必遺崖谷間,避難者拾去耳。多方訪購,歷年餘,果盡得之。惟分編中少陝西─冊,似其家仍有副本,無甚關緊要也。兄於苾翁有知己之感,故以相聞。”

“其北大山曰磴山,為敝邑名勝,前賢多題詠。丁少山避兵於此,詰朝來視,力勸宜上山,從之,坐大竹籃中,十餘人舁之,山徑鬥險,雖非捫參歷井,亦略得其彷佛。既登,大海蒼茫忽來眼底,信奇觀······

逾歲,聞寇氛仍未靖,久據他人屋非計也。少山為擇地,伐龍湫木,自構屋─所移居焉。屋雖卑狹,地實高放,隱几可以看山,伏枕可以望海。未幾春暖,山草山花山蔬迸生,色可觀,香可聞,味美可茹,居而安之,不思歸矣。然此特所以備有事,豈容無事之秋,貪此清福。田園荒蕪復將奚恃。今下山已月餘,但祝能不再上山乃真福也。噫,─別十年,近又多故,如此作書,豈有了時,請從此已然。”

《又與伯平書》雲:

“今下山裡居已五閱月,風鶴無驚。病軀似較往年為差勝,而癱瘓如故,無能為也。書籍亡失殆盡,無可消遣。舍六弟忽於賊退後,在馬矢馬溺中得杜詩二種:─錢牧齋《箋註》;─吳東巖先生選評,名《杜詩提要》,幸皆無損汙。病榻無聊。日唯翻閱二書,數月來能背誦者近二百首,乃默書於冊,尚未及半,藉此遣日,似勝左思右想,徒滋擾亂也。數遇疑難無從質問,益令人思良友不置。今別紙錄─事就正,他日遇便明示。幸甚!幸甚!”

從書信中我們可以得知:捻軍兵犯日照,許瀚曾避禍於磴山較長時日,即便如此,許瀚仍不負故友吳式芬之子的託付,校訂其父遺書。所謂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許瀚的家毀於戰火,家中器物化為灰燼,吳式芬遺作散落崖谷間,經許瀚一年多多方訪購,才找齊全,這種罹患中的摯情至義,實乃高義薄雲天。而戰亂中於馬糞尿中撿得杜詩,聊以遣日,可謂苦中作樂。

尋古探幽磴山行之 許瀚詩碑

《與楊石卿書》,書末雲:“兵火後,文房所須十不一存,信箋間得一兩篇,不相聯屬,不足以罄所欲言。此紙乃糊窗物,弟愛其幅廣,可資剌剌不休,想知已不詫也。”歷經戰火劫難,許瀚家徒四壁,就連給好友楊鐸的書信,都是寫在糊窗戶用的紙上。生活之拮据、潦倒,可想而知。

《與秀水高伯平書》、《與楊石卿書》、《又與伯平書》皆許瀚晚年之作,就目前的資料來看,自後未見其隻字片語。

本就年邁體衰,加之疾病纏身,而畢生所集藏書、金石皆毀於兵火,同治五年(一八六六),許瀚在家鄉抑鬱而卒,終年七十。

許瀚病廢家居期間,弟子丁艮善、丁楙五、丁以此等從其受讀,後皆治學有成,著述頗豐。

丁艮善為清末著名小學家、金石學家、校勘學家和書法家,世稱“山左宿學”。其著作宏富,主要有《阮氏鐘鼎款識校錄》《說文部首句讀》《弟子職校錄》《呂氏春秋校錄》《日省齋文集》《篆字論語》等十餘種,可謂繼承了許瀚衣缽。

丁楙五,著有《說文韻隸》。

丁以此(丁惟汾之父),清末學者。對音韻學和文字學頗具研究,著有《毛詩正韻》一書。

許瀚一生替人做嫁衣,為他人校文、校書無數,而自己的著作生前少有刊行。咸豐十年(一八六○),高均儒在清江浦為他刻的《攀古小廬文》僅一冊,版成不久,因捻軍劫掠而毀。楊鐸在許瀚亡故後,重刻此書並《補遺》一冊,今亦為稀世之珍。

光緒間吳重熹刻《攀古小廬雜著》四冊,是收許瀚文稿最多的一種,刻成後待補篆文,只印刷少量樣本,版亦無存。其餘手稿,生前從未整理,死後又散佚甚多。許瀚積二十餘年之力所校的桂馥《說文解字義證》,原版毀之甚早,為吳式芬校訂《捃古錄》,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所幸,認識到許瀚著述學術價值的一直不乏其人。陳介祺、吳大徵有刊刻過許瀚《金文考釋》之議;許門弟子丁艮善、吳重熹收藏並整理許瀚的許多稿本;王懿榮、丁惟祺亦有刊刻許書之約。20世紀30年代,日本影印過《攀古小廬文》原刊本。

後記

“羨君堪作王家瑞,愧我徒為食祿臣。不是未酬憂國恨,願披蓑笠結東鄰。”磴山許瀚詩碑前,細細品味許瀚書錄的這首詩。當年,許瀚奮筆疾書的時候,是為了表達對楊繼盛的敬仰之意,還是抒發自己處江湖之遠仍痴心不改的濟世情懷?抑或在寄託對何紹基、高均儒、吳式芬等至交的思念之情?

書錄這首詩時,許瀚已是風燭殘年。人間知交半零落,一世離索若飄萍。也許,在記憶中重溫與摯友間的情誼,方聊以慰藉許瀚涼薄的一生。

對於本土先賢、鄉邦文獻,後人應懷崇敬之心。當年王獻唐先生曾立意出版許瀚全集,這一夙願至今尚未得償。

作為同鄉,我們究竟能為許瀚做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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