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的春天在歡唱

文/老馮悟道

一

在春天裡，我最唸叨的是小草，最喜歡的也是小草。

小草是最早感知春天的。它的根紮在泥土裡，經過一個冬天的孕育，茁壯地向上生長著，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它都不會停下來，而且更加地堅強不屈。

因為它不停地生長，才有了晉朝陶淵明在《桃花源記》中的詩句：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小草鮮美嗎？遠遠地望去，青脆脆的，綠油油的，是真美。但讓我想起傳世佳作《送別》的歌詞：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問君此去幾時回，來時莫徘徊。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小草在歌聲裡是依依惜別之情，而構築的卻是天問之風景。芳草碧連天的風景，是歌詞作者李叔同特意築就的。李叔同何許人也？他於１８８０年出生在天津一個官宦之家，２６歲東渡日本考進東京美術學院，曾為南京大學寫過校歌，也是中國第一個開創裸體寫生的教師，可見當年思想之先進，勇氣之果敢。３９歲在杭州定慧寺正式出家，是近現代佛教史上最傑出的一位高僧，法號名為弘一法師。

弘一法師的歌詞像一杯清香的茶，清淡純淨，淡中知真味，就像他繪就的風景一樣。據說弘一法師在俗時，他的“天涯五好友”中有位叫許幻園的友人，在家道中落之時曾前來與李叔同道別，這年冬未春初，舊上海還是一片淒涼，許幻園站在門外喊出了李叔同說：“叔同兄，我家破產了，咱們後會有期。”說完就揮淚而別，連李叔同門也沒進。李叔同看著好友遠去的背影，隨後回屋含淚寫下了《送別》。

李叔同以芳草的名義，歌唱友情之珍貴，也正是小草可貴的品格。猶如友情一樣，平平淡淡才是真，越平凡越普通就越值得珍惜，這樣的話倒像一個哲人說的。

小草在吟唱，歌聲亦生情。我們放眼望去的小草鋪滿了大地，才使春天展現出生機勃勃，閱盡人間春色。真的，沒有理由不為小草歌唱。

二

有人說，春天是從樹的枝枝椏椏上長出來的。

這話一點不假。不信，你看每一棵樹的枝條上長滿綠色的嫩芽，青翠欲滴，讒人得很。

我的家在濟南，是以柳樹多為名的。每年的春天，我喜歡走在護城河邊賞柳。濟南又稱泉城，泉邊的柳樹就更加多姿多彩。走在泉邊和湖畔，我會不由自由地誦讀出名句：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也就是從這時起，我喜歡起柳樹的。

柳樹的風姿走進詩人的視野，要數唐朝詩人賀知章在《詠柳》中寫的：碧樹妝成一樹高，萬杆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很多古代和現代的詩人們，都把柳樹的婀娜多姿，比如成纖細的少女。栽種在河邊、湖邊和泉邊的柳樹，自然就成了一道風景，宛如站成一個個遊戲的女子，給自然界增添了一抹靚麗的色彩。

如今，我調動工作在石家莊。在我居住的大院裡，最出色的莫過於楊樹了，高高大大的，像長在邊疆哨所裡的哨兵。在大院的主幹道上，兩排挺拔的楊樹列陣，直入雲天，很是扎眼，我也很是喜歡這樣的環境。

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這種楊樹的學名叫白毛楊樹，每年春天一到，楊絮是滿天飛，猶如冬天的雪花一般，紛紛揚揚，情景別緻。後來一問才知，這些飛舞的楊絮，其實就是白毛楊樹的種子，春天是果實的成熟期，果實開裂後，其種子藉助白絮在空中飄蕩，尋找合適的生長地點，這也是它繁殖後代的重要途徑。這種耐旱力強、生長快、壽命也較長的白毛楊樹，是造林綠化的重要樹種，也是大自然的恩賜。

一楊一柳，高大而嫵媚，親切而可人，讓春天更加斑瀾多彩。

三

在花的世界裡，開得最早的鮮花應該算是迎春花了，至少是最早者之一。

有一次去郊外春遊，看到路邊率先開出的花朵，黃黃的，有一股清香，綠葉苞片，迎風招展。愛人告訴我，這是迎春花，也叫黃素馨和金腰帶，有千年歷史，可以入藥用。不由得想起白居易的詩句：金英翠萼帶春寒，黃色花中有幾般？憑君語向遊人道，莫作蔓菁花眼看。可見，迎春花向人們傳遞報春的訊息，更讓遊人留戀不捨。

我在見識了迎春花後，喜歡上海棠花。明代《群芳譜》記載：海棠有四品，皆木本。“四品”指的是：西府海棠、垂絲海棠、木瓜海棠和貼梗海棠。正如陸游所言：雖豔無俗姿，太皇真寶貴。“四品”皆為上品，我卻對西府海棠情有獨鍾。

西府海棠，是中國特有的植物，也是陝西省寶雞市的市花。寶雞，古有西府之稱，西府海棠也是由此而來，它花紅、葉綠、果美，植於水濱或小庭一隅，樹態峭立，花色豔麗，似亭亭少女，在北京故宮的御花園都有種植，作家梁實秋先生也鍾愛海棠花，他在散文《群芳小記》中，首先用最多的篇幅寫了西府海棠：“一排排西府海棠，高及丈許，而綠鬢朱顏，正在風情萬種、春色撩人的階段，令人有忽逢絕豔之感。”

因為是觀賞花，我在居住的戎凱苑小區專門拍攝了它的嬌豔和怒放。與花房的花匠聊天，他告訴我西府海棠的象徵性意義是：單戀。海棠花的花期在一般在四至五月，結出的海棠果一般在八至九月。要說西府海棠是“單戀”的話，那麼它怒放地盛開，單戀的應該是美好的春天吧。

在沉睡中醒來的大地，因為春天的到來而花繁葉茂，人們迎來了它歡唱的時刻。

四

如果沒有鳥鳴，只有安靜的小草、樹木和花朵，春天似乎了少一些靈性。

我們迎接春天，最接近的是春燕。正如白居易在《錢塘湖春行》中寫的：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角低；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春燕啄春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方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裡白沙堤。

燕子，古時叫玄鳥，又是侯鳥，更是益鳥。它最親近人類，人類也最愛護這種益鳥。儘管它形小、足小，翅尖窄，羽毛不算太多，但專長是捕捉害蟲，幾個月可能吃掉25萬隻害蟲，是最靈活的雀類之一，人類能不喜歡？

秋去春來，燕子築巢。童年的時候，春天一到，就能在空中看到一群春燕結隊而歸，在自家的屋簷下銜泥壘窩，時間稍長就可看到新生的小燕唧唧咋咋不停，好不熱鬧。這大概就是我對春天最有趣的記憶了。

宋朝歐陽修在《採桑子》中寫到：笙歌散盡遊人去，始覺春空；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民間有諺語：燕子低飛要落雨。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清明節過去了，春雨也要如期而至。淅瀝滴答的春雨不就是五線譜上流動的音符，而歸春的鳥兒不正在為春天歌唱嘛。

在這寂靜的夜晚，我分明聽到了春天的腳步聲，是那樣的清脆和悅耳，還帶著一種急不可待的心情。

我為春天歡唱，我歡唱春天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