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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首文學|馬一舜:聆聽春天的跫音

  • 由 石首文學 發表于 籃球
  • 2021-06-17
簡介走進田野你就會知道,春天沒有倒退,它在與寒冷和陰晦博鬥著並義無反顧地前行

跫音是什麼意思

石首文學|馬一舜:聆聽春天的跫音

聆聽春天的跫音

馬一舜

沐浴著大好春光,我不免想:春天是從哪兒起步的?

是從冬天田野裡的一方方一團團綠色中起步嗎?不是。因為油菜、麥苗、豌豆、柑橘等,它們在整個冬天裡都是綠色的。是從坑塘、溝渠裡冰塊的嘩啦啦的解體聲中起步嗎?不是。因為在我們這兒(長江中下游平原),隨著全球氣溫的變暖,結厚冰的冬天似乎已成為遙遠的記憶。是從冬天裡某個溫暖的日子裡起步嗎?也不是。因為冬天裡最溫暖的日子後面常常會有更寒冷的日子反撲……

如果硬要給春天找一個源頭,我只能這樣說了——

春天的源頭,是樹枝經過朔風冷霜的摧折後開始從乾枯走向溼潤的那個日子。春天的前奏,多半是春節聯歡晚會上零點的鐘聲和千家萬戶和著這鐘聲的午夜炮竹。春天的起步,就是老農在臘月裡為新的一年編織箢箕撮箕時蔑條的颯颯舞動;是農家房前屋後的糞堆裡開始發酵的咕咕聲;是孩子們脫掉臃腫的棉衣後在野外裡的第一次奔跑;是勤快的農民在年還沒有過完時扛著鐵鍬走向田野的腳步……

春天邁著沉默穩健的步子。

油菜花不再是稀疏地、畏縮地、冷清地開放,而是整齊地、放肆地、熱烈地黃豔。不經意地看那一片片樹林,似乎一律都還是冬天裡的枯黑和灰白;其實,定睛細看,楊柳的梢頭已呈嫩綠——綠得疏綠得淺綠得新。即使那些未著綠色的樹木,其表皮也像十三四歲的少女的臉——開始走向鮮潤了。路旁渠邊,一叢叢的野薔薇也由黛黑悄悄地變為墨綠。太女性的母雞過早地咯咯著生出要孵兒育女的渴望。鴨子以冬遊愛好者的姿態在塘裡渠中一邊撲翅洗濯一邊嘎嘎嘎地嘲笑孩子們身上的汙垢和棉衣。吃厭了枯草的水牛夾著尾巴從圈裡出來又翹舉著尾巴走向泛青的河灘,貪婪地啃起難以上嘴的淺草。剛鑽出地面的蘆筍如一支支粗壯的毛筆,把整個柴山刷成一大片紫綠。

石首文學|馬一舜:聆聽春天的跫音

春天義無反顧地前行。

春天並不是順竿兒走向溫暖。在某個吹拂著溫暖的南風的日子,突然轉成了北風,很冷的,讓你把可能已經收藏起來的最禦寒的冬衣又一古腦兒全搬出來加在身上。接著是連續的陰天和雨天,短則一週十天,多則半月廿日,整個田野幽晦、氤氳、迷濛;有時連綿至清明,使清明顯得既不清潔也不明淨。這時的春天實在叫你讚美不起來。你甚至會擔憂:那發綠的樹枝又變黑了嗎?那發青的嫩芽蔫了嗎?那金黃的油菜花是否大都零落?

沒有。走進田野你就會知道,春天沒有倒退,它在與寒冷和陰晦博鬥著並義無反顧地前行。只是步子很遲緩,很遲緩,有時甚至暫時停步,但沒有倒退!

連綿的陰雨後突然晴天,太陽豔麗得讓你喜眯眯地睜不開眼;突如其來的巨大溫暖,要你把身上厚重的棉衣毛衣脫得比妓女還快。油菜花的芳香幾乎充滿每個角落,蜜蜂在花香中嗡嗡而來,也見少量的蝴蝶翩然而至。黎明時布穀鳥的幾聲婉轉和晚飯後青蛙的數聲清亮,抖落了在老人們的喉嚨裡淤塞了幾個季節的濃痰。麥子開始圓梗;豌豆開始綻花;谷種泡下了;早孵的鴨雛在明淨的水塘裡平靜的鳧水,像一隻只悠閒地紙帆。

春天走著,帶著燦爛的笑。

油菜到達它青春的鼎盛時期——以它耀眼的金黃展露大地的歡顏,豔陽都為這金黃而驚訝、自卑。幾天前從芽苞中探出頭來的柳枝上的葉尖已伸展成小叼子魚狀。春風不僅把楊柳的枝條潤鮮染綠了,還給了它柔曼嫋娜的身姿。意楊的葉片展成了嬰兒的手掌。放眼望去,溝渠旁、房屋前、菜園裡、堤壩下、公路邊,一片片一排排的翠綠取代了半月前的鵝黃。桃樹脫下了粉紅的衣裳,梨樹抖落了一身的“雪花”。但只要你在有草團的地方蹲下,仔細地看,便總能夠發現一朵朵細碎的不知名的小花,金、藍、黃、紫、白,似乎什麼顏色的都有——每一個草團都是隻綠色的母雞,蹲護著一團花雛。

小路和田埂上往來著拉糞、挑糞、牽牛、放鴨的農民。南風把糞的臭氣和油菜花的甜香摻合起來,說不清是難聞還是好聞。早稻苗床在薄膜的覆蓋下一片銀白;這一壟壟整齊的銀白連起來,使田野猶如一片水鄉。金黃的谷種在薄膜的孵化下綻出了它們新生命的顏色;走攏去看,才知道這剛生出的嫩苗暫還稀疏,用農民的話來說就像癩子。這翠苗在豐收的搖籃中從金黃走出又走向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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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熱鬧地往前走。

油菜花的顏色似乎隱退了前幾天的“金”而只剩下“黃”了;走近油菜田躬下身子,你會看到滿地的落紅碎金。當你把目光從地面上抬起來,會看到一個個櫛比著的細長而又鼓脹著的莢子——油菜花為了果實而收藏了自己豔麗的青春;這時你油然生出的對收穫的希冀,一定驅散了前一刻因滿地落紅而生出的惋惜和惆悵。蠶豆深綠而圓大的葉子再也掩不住底下的花瓣,叫人老遠就能看到一片深綠下探頭探腦的藍紫色,仔細地看藍紫色還夾帶著一種下黑上白的花瓣。麥杆上的穗包裂縫了,露出嫩弱的麥芒。辣椒、黃瓜、豆杆、絲瓜、南瓜等蔬菜開始從苗床上移栽。田野裡苗床上的稻秧長得又壯又齊。蹣跚而出的耕牛拖出休息了一個季節的犁耙;紅花草(紫雲英)正被翻耕,田間重又傳來“溝——裡起”的吆喝聲。楊花在空中舞著雪的形影,落下後又在地上拂動、粘合,滾成一個個蓬鬆的絨球。“飛揚花,種棉花”,田野裡三個一團四個一叢地在做棉花的營養缽:那站著的將身子一撲,手一紮,腳一踏,“咣啷”一聲從鐵筒裡蹦出一個圓墩墩的泥坨;蹲著的便跟著將棉籽按在泥窩裡,兩顆一按,兩顆一床,顯得平均、整齊、親密。泥坨是黑色的,棉籽是灰色的,但農民的眼裡全是棉花的雪白。

河灘上的牛羊,悠閒如藍天上的似行非行的雲朵,它們嘴下的青草茂盛得再也不用“啃”了——隨意地用舌尖一撩便塞了滿口。它們常抬起頭向河對岸聚神凝望,顯然在嚮往對岸那片深茂如海的蘆葦。這時,孩子們一團一叢地在堤壩下、溝渠邊,尋鮮紅欲滴的蛇棗(野草莓),摘又粗又嫩的綿條(野薔薇的嫩枝條),吃染黑嘴巴的“烏龜尾巴”(狗尾草的嫩莖)。

春天伸出熱情的手。

“立夏三天連枷響”。落盡了花葉的油菜如一根根棒子又似一把把長長的滾梳,它們正醞釀著以圓硬的籽粒讓連枷的拍打響起它們迎接夏天的爆竹。麥杆上,穗變粗了、粒變硬了、芒變堅了;堅了的麥芒發呆似地堅立著,不知它們是為春色的明媚而驚訝還是在為他們裹著的粗穗而驕傲。飽滿的豌豆招惹孩子們:田犄角地旮旯總會有那麼幾個孩子像魚扎猛子似地鑽進去,幾下子就掰得裝滿了口袋。大規模地春耕搶插剛剛過去,從苗床上散開的秧苗經過短暫的遷徙,退卻了幾分翠綠,使黃綠色一時成了田野的主色調。晚上,田埂上閃動著一盞盞尋鱔魚的燈火,壯觀為地上的銀河。菜園裡,萵筍老了,園主開始為牽牽連連的蔬菜(黃瓜、豆杆等)搭起了藤架。野薔薇和柑橘的花掀起了繼油菜花之後的又一次香潮。月夜開始變得分外撩人,月亮下的路邊田角時不時地見到一叢叢或一對對的青年人;流行歌曲從四面八方張狂地唱起來。

棉襖和毛衣在這時真正被季節放了長假,女人的裙子紛紛出箱,男人的西裝短褲也準備出場,即使穿著拖鞋腳底下也不免沁出汗來。

春天是一位不乏激情的主人,出門與夏天熱烈握手。

馬一舜,石首人,初中語文老師,謙遜隨和,不善客套。喜讀書,善教書,愛文學。出版過語文教學專著。其文章因自帶獨立思考而備受讀者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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